4

唐终槐将头顶的草扯开，他用眼神示意裴怆照做，裴怆由着他，反正今天决计不会再睡这地方，破坏的过程中，唐终槐在一边说着。

“我阅读析阑的夜间报纸时，读到一篇特殊的小说，讲人和其他物种之间所能产生的奇缘，我某位仙去的长辈极重感情，一生共有三段奇缘，一是他曾做的怪梦，为此他离家五十年，将全世界翻了一翻，你猜他为什么？”

“一个人？”

“不，他不会为了追逐一个人而疯狂，因为这人间实在有太多人。”唐终槐似是觉得有趣而笑了一会儿。

裴怆不解，这话说得略有歧义，恍有轻视。

“有十五条完整脉络的树叶。”他忽然说。

“对树叶的执着么？”

“好像是……”唐终槐在斟酌该用什么词语形容，“爱情？”

对于唐终槐诡异的言语，裴怆没觉不舒服，反而有些兴奋，虽然他并不理解这种情绪。

裴怆往上瞧，唐终槐因为掌握结构，草已尽数落下，在地上，在空中，在半跪的腿上都有着遗留。那块亮了起来，灰黯周遭中只有唐终槐亮了起来，裴怆怅然，没有理由。

他看着唐终槐洁白的面庞，心中想着，明天已经翻过黑暗遮蔽的山，来临到人类所生活的矮地上，或许山仅仅是这个草垛，或许矮地也只是自己，而明天不能给谁担任，除非唐终槐。

他喃喃：“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唐终槐闻言，将裴怆拉近，两人相贴，无法再深，不是因为他们对同性没有认知，但他们的确都没有在意，裴怆置于狭小草垛，唐终槐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脖子上，唐终槐抬头仰望，向空中抓取着，他张开手说：“我可以给你三亿年的光明。”

这个行为在十几年后成了裴怆写诗时的一个灵感。但此刻的裴怆只知道唐终槐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在见到唐终槐以前，裴怆清楚明天总会到来，但他不清楚明天究竟是何种面貌，他像是个盲瞎子渴求着光明，过去的绝望让他对此不再殷切，唐终槐荒谬至极的出现，让他重新想要得到这明天，哪怕只有三天。

裴怆言不由衷，道是：“我指的是那本书。”

“你晓得，我说的可不是一本书。”

“那好，你要如何给我三亿年之久的光明？”

裴怆刻意为难唐终槐，他还是年轻，被戳破心思就会急于扳回一城。

唐终槐年长他一岁，却好像比他多活了十年，他缓慢地说：“不管你是否可以见到三亿年后的人世，你所认为的光明是不会死的，光明远不止三亿年，我能给你的不过这些，不要问我来源，我只告诉你，我绝不食言，而你也一定能看过三亿年。”

“因为我的魂魄是不会死的。”裴怆说，“谢谢你，我想我明白了，是我太意气用事。”

唐终槐拍了拍身上的草，“你没有被咬么？”

“有几处。这附近我来过，幼时来捉过虫养着，被母亲训斥又都放生了，放心，应是没有毒虫的。你……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