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风很冷,灌进喉咙里却是一种清甜畅快的味道。我告诉其瞻当时在附中读书时每晚都会从教学楼跑回公寓,从学校的最东面跑到最西面,为的就是能从冷风里获得快感。
其瞻依旧一个人拉着两个行李箱,走在我前面一步,他没有回头看我,只是用冷淡的语调问,“所以,你撞了我几次?”我停下步子,想到了曾经因为跑得太快而不小心撞到其瞻的事情,尴尬得不知所措。
“你打电话了吗?”其瞻没有注意到我的变化,只是掏出手机,准备要打电话。我快步走上前,“他们在钟楼那边。”“这次聪明了。”其瞻略带笑意的声音在夜晚散发着莫名的温暖。我愣了一下,觉得今年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冷到什么东西都开始有了温度。
钟楼下模模糊糊有几个黑影,并停着两辆车。我大概猜得到是谁,于是很快乐地跑上前去。其瞻不紧不慢地走在我后面,行李箱轮子“咕噜噜”地碾过并不平整的柏油石子路面。
妈妈半嗔半怪地问我为什么让其瞻一个人拉着行李箱,“自小就这样,小时候人家替你背书包,长大了又替你拉行李箱,怎么就该为你一个人服务的?”我有些不好意思,想反驳并非有意,却突然发觉妈妈说的就是真的,其瞻就是那个默默托起一切的人。 其瞻的母亲赶忙打圆场,“让他拉着嘛,他是男生,也该是他做这样的事。”
其瞻并没有对女人们的谈话发生半点兴趣,接过车钥匙就打开后备箱,把行李都放了进去。“你们俩饿不饿?”妈妈关切地问,“想吃什么?”我和其瞻在夜色里对视一眼,即使没有看清彼此脸上的表情,我们也懂得对方的想法。是的,这是第一天的新鲜感。
其瞻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开车吧,想吃上次一起吃的那家。”我惊讶地看着他,努力回想上一次两家人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我的记忆模糊不清,但是,确实,我记得那天晚饭很好吃。
其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我上去。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周围的长辈,莫名觉得心虚。但是四个人都很平静,爸爸甚至催促我上车,“你磨叽什么呢?那边车门都打开了,你还不快点。”于是我突然意识到是我自己想多了。我们,我和许其瞻这样的关系,是不必有那么多扭捏的。但是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顾虑,实在是不应该。
私家车里的气味是很难闻的。皮革的气味混杂着粘合剂的气味,让我头疼。其瞻打开一个暗格,把药递给我,“没有药能立刻起作用,但是你吃下去是个心理安慰。”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药片吃了下去。
后面传来其瞻的母亲的笑声,“就知道你要吃,特地准备好的。你伯伯还问我准备这个干什么,说谁会晕车,这不就用上了。他就是不记事情。”车平稳地开过那些我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这座城市连路灯都是不同于宣城的暖黄色。我莫名地想到宣城冷白的强光,照得整条街都明亮,沈思安静地走在我旁边,偶尔说起一些琐碎的事情调和气氛。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也随着思绪渐渐发凉。
我沉浸在莫名其妙的悲伤里,直到其瞻让我下车,我才意识到已经已经到了餐厅。其瞻侧着头看我,“你想什么呢?”我对上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了黑色的潮水在他的眼底汹涌。我不能对潮水隐瞒任何事情,于是我轻轻地说,“想到宣城,还真是个冷漠的地方。”
其瞻半垂下眼睛,于是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潮水,他的声音低低的,却又莫名温暖,他说,“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