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盛开的时候

时间总在欺骗，一声声的盼望中春天近了又近，人们的脸上还挂着昨天的笑容今天的苦难早已接踵而至。李云的寒假计划被遗留在跨年夜的烟火里尚且没来得及取出，事实上，只管往山上望去，满山盛开着的桃花便可说明空气中弥漫着的这般温暖从何而来。伴随着悄无声息又迅疾如风，李云不可避免的踏进了理科班的铁门，不可避免的面对那一张张疲惫干枯的面颊。出生于这个世界，我们的身上更多的是大同而非小异，但自命清高的少年从来不屑于雷同。不可否认，彼时同样是进入理科班同样一身疲惫的张来在茫茫的喧闹声中一眼望到了自己心中的旋律，便立即满血复活。他便一屁股坐在了李云身旁的凳子上，对着李云列开了雪白的大牙，嘿嘿一笑“同学你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嘛。” “哦，哦，可以”李云尴尬又紧张，声音很小，用后来张来的话说“一开始的时候，和她的对话很不爽快，时常感觉自己是个聋子”“因为说话声音真的很小又不清楚，必须要凑近了挺，还要揣测”张来和兄弟们谈起来，觉得这是李云的计俩。总之，张来和李云在文理分班后就成了同桌。可是李云没有注意，现在坐在她旁边的人正是几个月前自己走路不看路撞到的那个骑自信车的男孩，她也不会想到，自己耳机中意外泄露的歌声环绕了他的世界几个月。

新年伊始，当老旧的世界被重新装上崭新的发条，当所有人的生活驶入了一段新的轨道却仍旧在熟悉的站台停靠，张来身上被人们称作心的一块零件留在了去年的夕阳下，对现代人来说那是一件老是故障的零件，他的功能太多但人们只需要他来工作，反正这里的人人都乘公交，李云却给张来提供了吉普，而张来，很明显，他心甘情愿的坐上去，开向了充满着荷尔蒙的山间田野。

没有人会想到，在刚开学一个月后的月考里，常年位居年级前十的张来会神话般掉到五十多名。只有张来自己清楚这一个月来自己做了什么:早自习在同学们的朗朗读书声里和新同桌聊天，上课在老师激情四射地戳着黑板讲拖动长板时物块b向左的摩擦力是...时张来只会看向身体左边的女孩发呆。此刻，激素无差别的攻击了青春时候我们中的每一位，荷尔蒙旺盛带来的肾上腺素飙升正是一只巨大的洪水猛兽向高中生张来狂奔着，攻击着他的成绩，企图击溃他无限光明的未来。

张来回家的脚步还未踏进门框，屋子里已经掀起以这份成绩单为导火索的风波。学校的附近，不大不小的房间，很静很静，静的只听见江晴远歇斯底里的叫喊，大的可以穿透云霄，只听见无力的破碎声，除了墙壁听不见一点回声。仿佛在这个空间里，这一刻叮叮哐哐的震耳欲聋里，除了江晴远，不会有人注意到，同一时刻里还有安静的胡茬，缄默的镜框，在角落中与这吵闹共存。张来扭动锁芯，肩上背着装着月考试卷的书包，不出所料的看到几乎是瘫倒在地的母亲面对着端坐在桌的父亲。

“我每次都让你配合我，你呢”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考虑”

“我每天起早贪黑容易吗”

...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不能给个回应吗”

“我这么多年都是在为你们两个白天狼操碎了心”

...

以上都是张来打开这扇门之前，这个门内发生过的一切对话，准确的说是张来妈妈江晴远一个人的对白，爸爸张嘉则可以算作唯一的听众。

张来对眼前的景象熟视无睹，径直想自己的房间走去。张嘉却突然复活，温暖体贴的血液充满全身上下每一根血管，从凳子上弹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去，挡住张来的去路，亲热的对张来嘘寒问暖，又安慰他考试失利的事。江晴远也拾起身来，站到了张来的背后，挡住了他的来路，戳着脊梁骨不依不饶

“张来啊张来，我真是搞不懂，你每天都在学校干什么，饭不用你做，床不用你铺，那么简单的习你学不好啊，今天你带着这样的成绩你对的起谁，啊！？”

“江晴远，话不要这么说，行吗。孩子每天压力那么大很辛苦的，好吧...”

张嘉话还说完就被打断

“啊对，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就对得起你爸，哈，张来。你们父子俩整天同流合污，张来，你一天都跟你那亲爱的爸爸学到了什么啊，张来。还有你，张嘉，啊...”

江晴远的批判重新不可抑止的在这间房子里响起来。总是老生常谈道老公的不配合，儿子的不懂事...

这间房子里的争吵总是太浓，淹没了张来的理想，溺水了张来的希望，好在世界的一隅还温存着片刻草木可以将张来还给张来。从这个漩涡中抽身，张来只滞留下一句“我去奶奶家吃饭”在这密不透风的空气里。

张来的奶奶是养他长大的人。奶奶的小院里有看着他长大的芭蕉树，有淌满他口水的绣花枕头，有满载他童年幻想的暖烘烘的火炉，至今还溢出烤红薯的香甜，那些是他永远想永远驻足的角角落落。由于父母工作的繁忙，张来总是趴在奶奶安稳的背上熟睡，总是吃着奶奶可口的炸酱面，总是蹲在奶奶种的芭蕉树下玩泥巴，也只有这里的云朵和窗台上的涂鸦清楚张来那些心事。长大后爸妈依旧工作很忙，张来依旧经常“重返故里”。

事实上，张来的奶奶年龄不小却也比不上童话故事里年迈的智者动辄千百岁，但是一个活的通透的老奶奶，的确给予了张来很多人生的宝典，为他拨开了很多生活的云雾。热气缭绕的大碗炸酱面的后面，张来轻轻的向奶奶倾吐年轻的苦恼。

自己的确很清楚学习的重要，前途的重要，自己的确很想让妈妈开心不要再那么焦虑那么失望，自己的确想要成为那个懂事孝顺成功的孩子。只是她跌跌撞撞的进入我的世界从不知会一声，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其实我痛恨她扰乱了我，更痛恨自己没有定力...

“奶奶，今天来找您，我真不懂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该怎么办？该怎么就怎么办呗！该上课上课，该睡觉睡觉，该喜欢就喜欢呗，七情六欲该来的时候就回来，你还能违反千百万年的自然规律啊，你不要堵，会适得其反，要学会疏通，正视这份感情，正常的把他安排进你的生活，也是枯燥学习中的一份调节啊。常言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常言又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或许你可以把它看做上天对你的考验，这个劫只要你渡过了，那就是马上就要降临大任喽。不过孙子啊，奶奶在这里可要提醒你，喜欢人家姑娘就要对人家好。什么是好，你看山上的桃花年年春天都开，往来的人形形色色络绎不绝，在花期赶来采撷回家的那不叫好，真正好的是每年秋天等他花败叶落上山施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