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蚂

这一年年关已至，罗素很勤快，干活麻利，一个人几乎包揽了全家的饺子，陈长生想去帮忙都没插上手。

“大哥大嫂，二哥你们先吃着，皓皓这还有点韭菜鸡蛋的再等等，”她干活时候说话声音都敞亮了不少。

罗冶皓坐在桌前比比划划着，他说年后要和王蚂去东极海。

“不错啊，有一技之长以后也能过好日子，”锦野说着，夹起了一个猪肉大葱馅的饺子，这还是他第一次吃肉馅。

“手艺这么好，以后谁娶了我不得幸福死，”罗素端上最后一盘饺子，眼神迅速地瞟了一眼陈长生。

陈长生抬头，有些呆愣，“啊？不嫁人我们也能养你啊，专门给我们做饭多好。”

罗素脸通红，大概干活累的吧，“小哑巴快吃，一会凉了。”

我吃个屁，姐，要烫死我你直说。

锦野和晏叙偷喝了点酒，晏叙发出感慨，“哎哟我，山鸡你这什么酒量，”那天晚上锦野是被扛回去的。

王蚂在破庙里，一群半大孩子往外拿着自己零七八碎的食物却也高喊着新年快乐，王蚂用自己攒的钱买了不少包子，对他们来说，这些包子就是过年才能吃上的宝贝。

年十五过后罗冶皓和王蚂动身去了东极海，来向罗素提亲的小伙子也越来越多，罗素谁也不想搭理。

“皓子，咱俩要做同门啊，我跟你去龙吟派吧，”王蚂说着，嘴里都是对未来的畅想。

进了师门以后还是有很多人欺负罗冶皓是个哑巴，但罗冶皓似乎也习惯了，看着王蚂替他出头，他很想说没必要，但王蚂就是看不得他受委屈。

王蚂说，跟别人打架也算是练功了。

一年多转眼就过去，王蚂很羡慕罗冶皓能跟家里通信，他呢，住的地方只有破庙，家人只有一群不识字的小孩。他支着头看罗冶皓写信，突然轻笑了一声。

罗冶皓转过头，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盏油灯的火花在跳动，他在信的后面加了一句，“放心，王蚂也很好”。

罗冶皓小了王蚂两岁，可能以为他把所有话都憋在心里，行为比王蚂还要成熟，王蚂总说他天天啷当个脸耍酷，然后扑上来对他又搓又揉，说真可爱。有时候罗冶皓觉得王蚂精神有问题。

王蚂练功很勤奋，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罗冶皓累了就喜欢坐在一边看王蚂练功。只有这时候的王蚂才认真起来，他始终记得说过要学武保护罗冶皓，所以每次看见罗冶皓偷懒他都不阻拦。

王蚂十九岁生辰，带着罗冶皓上山坡看星星，“皓子，你看这花，你知道叫什么吗。”

罗冶皓摇摇头，他不懂花，也不喜欢花。

“它叫月痕草，在月亮下开得特别盛，”王蚂说着，把花插在罗冶皓凌乱的发间，“特别适合你。”

罗冶皓眼睛瞪大了一圈，摸了摸头上的花，伸手遮住了王蚂的眼睛，向前探身亲吻自己的手背。

王蚂睁开眼，罗冶皓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坛酒，王蚂惊喜，“我靠，你哪来的酒，来来来咱俩快干一个。”

喝完酒俩人已经有点醉了，慢悠悠走在回去的路上，月光照的王蚂眼睛上那道伤痕格外明媚。

王蚂偷偷拉住罗冶皓的手，转过头去不敢看他。

岸边来了一艘船，是官府的船，一支箭射穿挡在罗冶皓身前的胸膛，王蚂倒在草地中，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死在十九岁，要死在这里。但他抬手抚摸罗冶皓的脸，手上的鲜血蹭到他充满愤怒和惊恐的脸上。

罗冶皓抬头，看着拿着画像说自己杀错了人的官兵，他站起身，抽出身后的长刀，任凭他们跑，喊，师傅教他的招数此刻全都抛之脑后，只一刀一刀，砍着残肢断臂。

一摊摊烂肉被扔进东极海，染成一片鲜红，时不时有长得吓人的生物跳起来争夺碎肉。

他趴在王蚂身上，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他抱起他走到月痕草开得最旺盛的地方，泪水一滴滴砸在王蚂因为疼痛而扭起的嘴角。罗冶皓尝到了自己泪水的味道，这一吻，是告别。

全城贴满了罗冶皓的通缉令，他云游四海，最终回到了汴京。

王蚂，王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