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让你唤我的名讳就好，不必如此见外。”知意决定说些什么，不然这个木头脸绝对一路都不会说一个字。
“我只是觉得，直唤郡主的闺名会影响郡主的清誉。”
钱昭也是出身名门世家，只是重规矩守礼。
“宁远舟于十三他们都能坦然直唤我的名字，而不是像你一样冷冰冰的叫我郡主。”知意不由得轻笑，抬头看向他，“而且，要是真论起来，我与你的关系才该是最亲密的。”
钱昭紧张的抿了抿嘴唇，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将来，她会是他的妻子，会是他孩子的母亲，会是他共度一生的人。
这样想来，他们的关系却是要比使团里其他人亲密得多。
“知意。”钱昭轻声说道。
“嗯，阿昭。”知意见他终于改了自己冷冰冰的称呼，眉眼弯了弯。
听见她叫自己阿昭，钱昭的耳垂悄悄染上红。
似乎看出他的窘迫，知意眼里笑意更深，“你也可以像我家里人一样唤我七娘。”
“或者，叫我阿意？”知意挑眉看向他。
钱昭的脸都染上淡淡的红晕，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轻咳一声，“阿意…”
“嗯。”知意满意地弯了眼睛，朝他露出两个酒窝，“晚安，阿昭。”
知意转身进了屋子，可院外的那道影子却久久不去。
—
在驿馆中稍作休整之后，使团便继续前行。
耽误了这几日，再启程时，马车也加快了速度。杨盈却没有再叫苦。和如意一道坐在飞驰的马车里，也依旧勤学不辍。背诵完安国朝堂政要显贵，如意又给他找来安国的州县舆图，给她讲解安国各部势力与朝臣关系。不时也考校一下她背诵过的东西。
知意一贯爱抱着话本子缩在一边，也不管她们是怎么教学的，就专心致志地看自己的话本，嘴里塞着钱昭特意给她做的小零嘴儿，看得苦苦背书学习的杨盈艳羡不已。
每每答出问题，杨盈便眉眼晶亮地看着如意，一脸求夸奖的表情，令人忍不住勾起唇角。
如意却显然不是个慈爱、甚至不是个一味宽和的女师。偶尔杨盈答不出，不论杨盈再怎么着急害怕，她也照旧皱眉训斥。她一严厉起来，杨盈便吓得噤声，像只可怜的小狗般低着头，悄悄红了眼圈。
如意没那么纤细的心思，记不住那便加课，还不行，那就罚抄。
傍晚时到了驿站，马车停下。如意话说完，便自行下车。杨盈也赶紧擦干净眼泪，强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跟着她走下来。被训斥了小姑娘也依旧想亲近师父，紧追着她进驿馆去。如意却不知停下来等一等。
商队众人在院子里停车牵马，远远看见。似于十三这种，一眼就能瞧出七八分，忍不住摇头心疼：“哎，美人儿心可真狠，殿下毕竟还是个娇滴滴——”见宁远舟眼角飘过来，语调一转，随口补圆，“娇滴滴的娘娘养大的小皇子……”
元禄也心有不忍，目光追着杨盈：“如意姐之前不是对殿下很好吗？怎么现在又骂上了？”
只见宁远舟微皱双眉，却仍是替如意解释：“为师者，必需恩威并施。如意为殿下罚处明女史，并不代表她就要对殿下一直宽和。”
钱昭默默上前把知意扶下马车，在收到自家郡主的甜甜一笑后眉眼都忍不住弯了弯，转瞬即逝。
于十三在旁边瞥见时摇晃着扇子啧啧称奇，“没想到老钱那个万年冰山融化了之后居然是这样一幅柔情蜜意的样子，比我还能黏糊。”
“钱大哥和知意姐那是有婚书庚帖，有皇后赐婚懿旨的未婚夫妻，那十三哥你也去找个娘子黏糊啊。”元禄在一旁天真懵懂地看着他。
“哎，小元禄啊，你十三哥可受不了那黏糊劲，我呢，可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于十三一脸老司机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得了吧你，别教坏了小孩。”钱昭默默翻了个白眼。
“老钱啊——”于十三一脸坏笑的搂住他的肩膀，“你来给我说说，你这死人脸是怎么不动声色的拿下我们那么美丽又尊贵的郡主的？”
“有病。”钱昭白了他一眼，十分嫌弃的拍下他搂住自己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于十三：“……”
小姑娘到底心思细腻，受了委屈便有些提不起精神，晚饭时和如意知意同桌而坐，很久才勉强动了动筷子。
如意却不给她空闲，依旧端正授课，教习她举止礼仪：“殿下，请饮此杯。”
杨盈没精打采地举起杯来。
如意皱眉，纠正道：“错了，男子喝酒，应该如此。”
杨盈学着她的模样喝了一口，却被呛得咳嗽起来。内侍连忙为她顺背。
如意看了她一眼，声音稍缓：“继续吃饭。”
杨盈拿起筷子，却实在咽不下去，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她：“我，孤，胃口不好，吃不下。”
如意道：“那就去后院蹲半个时辰的马步，昨天我教过你。”
杨盈垂下眼睛，乖巧地起身地去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对她太狠了？”如意对着一旁安静吃饭的知意和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宁远舟道。
“不狠。”知意慢条斯理地吃完碗中的鱼，“我自幼习学礼仪、琴棋书画之时，女先生比你严苛得多。那时常需屈膝跪坐数个时辰，练习女红时十指皆被针扎得满是细孔，练字直至手腕酸痛难举……”
“那都是我身为一个名门闺秀，世家小姐该做的，阿盈如今是礼王，学习那些是她的责任。行了，我也吃饱了，我去看看阿昭在做什么。”察觉到两人之间明显不同寻常的氛围，知意识趣的抬步离开。
宁远舟朝着擦肩而过的知意点了点头示意，走到如意身边接过话茬，“你现在对她狠，好过以后安国人对她狠。何况——”他看着如意，却又道，“算了。”
如意头也不抬，随手给又给自己斟了杯酒：“说清楚。”
宁远舟沉默片刻：“……何况我觉得，你当初肯定受过比她更多的苦，更疼的伤，才会有现在的模样。”
如意握着酒壶的手一震，抬眼看向他，。
宁远舟诚恳道：“时间仓促，殿下要是能学到你十分之一，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如意垂眸：“你突然对我这么好，真有些不习惯。”
“以前是以前，现在同舟共济了，自然不一样。”
如意一笑，道：“是吗？”她举杯笑看着宁远舟，眸中波光盈盈，“现在反正没有别人，不如坐下来一起喝一杯，好好聊聊怎么同舟共济？”
门口的宁远舟本能地觉得不对，警惕地回道：“我有旧伤，喝不了寒酒。”
如意握着酒壶起身，走到他身边，小指如轻风般拂了一下他的手背，眼尾波光潋滟：“那我去帮你热热？”
宁远舟顿觉异样，正要躲避，如意却已翩然离开。烟霞似的红色发带自他眼前飘过，只留一缕残香。
一抬眼，却正看见窗子开着，院子里于十三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指指如意的背影，又指指他的手，张大嘴一副要叫出来的样子。
宁远舟闪电般划了四个手势——“噤声”“抹脖子”“向后转”“回屋去”。
于十三一脸不甘，狠狠挥了几下拳，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宁远舟安下心来。却又忍不住抬起手背，只觉如意指尖划过的地方，微微热了起来。
知意和钱昭站在院外的阴影处将一切收入眼底，看着于十三那个活宝的样子，忍不住笑。
她觉得好玩，笑了会又转头看向钱昭，眼里满是戏谑，“想不到阿昭还喜欢听墙角啊？”
刚刚她从院子里出来准备去找他，便被一只手拉到角落，钱昭一本正经拉着她听墙角的样子甚是可爱。
闻言，钱昭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说话都紧张的磕巴，“我…我没听墙角…我只是…”
“好，你只是照常巡逻。”知意善解人意地帮他找好理由，笑盈盈地看着他。
“我…我去其他地方巡查去了。”钱昭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转身离开，他觉得，若是再让这小妮子这样笑盈盈的盯着自己看，他就要死在这。
知意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花枝乱颤，而钱昭听到她的笑声，耳朵更红了。
听墙角小分队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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