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怎么称呼你呢?”
“在家里的时候,你可以向我弟弟妹妹那样,唤我一声大哥。”
“那我不成你妹妹了?我喊你玉哥吧,听得亲切。”
“你喜欢就好。”
外出许久的徐家大哥回府,刚好赶上年前筹备;徐管家见到他身边的女子,“大少爷,这位小姐是?”
“您好,我叫赵桥桥,是玉哥的女朋友。”女子落落大方。
徐管家笑道,“原来是大少爷的女友!大少爷,老爷和夫人在正堂等你很久了,赵小姐也请进。”
徐玉川远游归家,双膝扣地,垫额三拜。
兰荷衣扶起他,捧着他的脸 温慈道,“玉儿,你在外面奔波都消瘦了许多。”
“娘,孩儿在外身披慈母衣,虽冷寒无惧。”徐玉川温柔道。
“这位是?”兰荷衣好奇道。
“伯母,我是赵桥桥,家在北平,是玉哥的女朋友。”赵桥桥柔声道。
“赵小姐!”兰荷衣握起她的手,望着他们,亲昵道,“玉儿你也真是的,学你明儿弟弟,有了喜欢的人总是不声不响的。”
徐秋阳笑道,“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会藏。”
“女儿家随你远道而来,可不能失了礼数,正好晚宴齐备,赵小姐请坐。”
“多谢伯母。”
“?今儿咱家的喜事接二连三呐,这位漂亮姐姐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徐云川一直都是好奇宝宝,从不改变。
“没个正经!吓着客人!”兰荷衣唬道。
“伯母,不碍事的,这是二弟吧?我叫赵桥桥,北平人士。”赵桥桥爽朗道。
她身着杏色长袖衫,碧襦蓝蝶裙,外披一件雪狐大氅;杏眸含水,柳眉稍翠,肌肤胜雪,丹唇嫣然;温柔亦含英,玉色秀翩翩,灼然若芙蓉之姿。
若论美貌,岑安更胜;若论文采,明徽不让;若论气度,赵桥桥胜过半筹。
“赵小姐在北平读过什么书?”徐秋阳问道。
“我是北平燕京大学毕业的,伯父伯母可以叫我桥桥,几位弟弟妹妹若赏脸,我痴长你们几岁,唤我一声姐姐就好。”
“燕京大学?和玉儿一个学校毕业的呢。话说赵小姐和玉儿是如何相见的呢?”兰荷衣道。
“我和桥桥的相遇实属难得,在北平做生意的时候,曾经回到母校游玩,在料峭红梅中遇见的。”徐玉川望向赵桥桥,含情脉脉。
“玉哥的学识谈吐都很吸引我,我们在渐渐了解中相知相惜。”赵桥桥娇俏道。
“我就说家里大哥和明儿才是最会的,一瞒一个不吭声。”徐云川笑道。
“再多说打你屁股!”兰荷衣嗔笑道,“总不正经!真是刁钻性子!”
“打不着啦,毕竟我有大哥和明儿护着呢。”徐云川娇憨地笑,“赵姐姐,你不要见怪,我一直这个刁钻性子,就会磨人。”
“性子古灵精怪的才有趣呢,一摊活水的点睛之笔。”赵桥桥笑道。
“桥桥初来乍到,你是北人,湘菜吃得可习惯?”
赵桥桥特别喜欢麻辣兔头,眉眼舒展微笑,“多谢伯父,甚是美味。”
“多吃些,不要见外,我们马上也是一家人了。”徐秋阳温慈道。
“爹!您好生偏心,只看着桥桥吃不吃?你儿子我在这儿呢?只看得到半个闺女了。”
徐玉川瘪嘴,甚是‘不满’。
“就知道你这孩子喜欢红烧鱼,我亲手做的,就怕你说吃得不对味。”徐秋阳轻柔笑道。
徐玉川憨然一笑,他从小就喜欢红烧鱼,还只爱爹爹做的那味,可把老头子厨艺都锻炼到顶级了。
一家人和乐融融。
有新人加入,大家伙肯定是要去闹闹的;徐玉川的‘华盈’院里可是热闹,好奇的弟弟妹妹们总想知道更多细节。
“大哥,没想到你也会这样藏着呢,赵姐姐很漂亮,你们俩很相配。”徐明川笑道。
“是呀,比翼双飞,地枝连理。”徐元川亦笑道。
“冬日雪冷,北方的大雁要飞入南方的燕子窝里了。”徐云川接着道。
“喜气洋洋的事是一件接一件呀。”徐清川满脸笑容。
“赵姐姐,以后我又多了一个知心姐姐啦。”徐岑安抱住赵桥桥的手臂,温情善良。
“好话你们都说了,我说什么?”
秦明徽和诸人面面相觑,哈哈大笑。
“桥桥,家里人都很友善,你不用害怕处不来;更何况,还有我呢。”徐玉川柔暖道。
赵桥桥依偎在他怀里,她身量高挑,徐玉川也健美如竹,相得益彰。
“我们别打扰他们了,花前月下的事岂是我们能看的!”徐云川拉上弟弟妹妹们离开,独留徐玉川和赵桥桥。
“你的家人真好。”赵桥桥温柔道。
“是啊,他们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我一点也不希望他们卷入任何漩涡中。”徐玉川认真道。
“你放心,我们一起保护他们!”赵桥桥郑重道。
“桥桥,”徐玉川握住她的手,“我们要一直并肩同行。”
徐玉川让赵桥桥住在东芳院,这是华盈院的套院,月亮门掩映在簌簌桃花下,瓣瓣生辉葳蕤在月光里;提裙走过青石小道,眼前紫藤萝挂在绿纱窗前,用绢纱堆出五六朵艳若五彩的鲜花;推开白墙青瓦下的檀木门,铺地锦毯的鎏金堆画上,缵出吉祥如意的芳霏流云;掀开暮山紫的珠帘,牡丹屏风后,床榻妆台,一应俱全。
“我方才让人收拾了一下这里,以后你就住在这儿吧!”徐玉川温然道。
“真没想到,我这个川北贫农的女儿,居然也能过上地主家的生活。”赵桥桥说笑道。
“你即将以我夫人的身份在牧南县生活,这些都是最不要紧的,你也不需要太拘谨。”
徐玉川温柔道。
“多谢你了,徐大哥。”
“徐府大公子带了一个陌生的北平女人回来?他们还即将成婚?”
“之前我堂哥虽然在外做生意,但他离开的时间是很敏感的。”
“?”
“他是在去年四月十二日的第二天离开了牧南县,据我所知,他每每外出做生意时,总要和我爸说一声,因为我爸是总管牧南县商贸往来的;我偷偷去翻了我爸的簿册,发现了一件事。”
“怎么说?”
“簿册上写明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北平,不曾离开;因为来往路费人工也是要报备在册,好拨款过去;堂哥他的确也每个月都有一笔商款从北平打回来,或许咱们可以从这些商款里入手——他这次是去北平做木料生意,木料利润高,省去路费人工,也还能有不少钱回来;但我查了那些账,发现数对不上。就路费来说,北平到云州的路费人工,包括车载,船运,人工搬迁,费用明显多了上万大洋。反而从川地运送过来,跨过崇山峻岭,躲避土匪流氓的费用,大概差不多了。他为什么骗大家说自己去了北平,并且一直待在那里?我爸一向不对家里人设防,他自己也看不出堂哥这笔钱的来路问题。还有那个赵桥桥,说是北平人,实际上她自己也没发现她有些习惯,根本就是川人特有。我和我爸为了生意,曾在川地待过两三年,川人的风俗习惯我都能了解;这样看来,我堂哥的来往财款,甚至他所谓的未婚妻,都太不对劲了。”
郑少民翻着簿册,与往年的做好对比,发现这钱数的确对不上;至于赵桥桥,这个女人还有待调查,不能过早下定论。
“你说那个赵桥桥,是北平燕京大学毕业的?”郑少民问道。
“是的。”
“还是校友呢?”
郑少民本来就对徐家人充满了怀疑,先是曾与共产党交好的徐明川,再是莫名出现在抓捕现场的徐云川,再到现在这个来路不明的徐玉川未婚妻赵桥桥,全部都不对劲!
“昀时,你继续看紧他们,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及时禀报。”郑少民说道。
“是!局长!”
“李博,你把我为昀时准备的礼物带过来。”
李博应下,很快就拿来了一个锦盒。
“这里有三根金条和一些珠玉首饰,还请昀时笑纳。”
徐昀时一向贪财好色,还没成婚呢,家里就已经有三四个通房了;各种珍惜古玩,珠宝玉器他也想要全部据为己有。
“多谢局长!属下一定不负所望!”徐昀时抱过盒子,沉甸甸的。
他拿回簿册,朝郑少民敬礼,悄悄离开。
“局长,我们能信得过他吗?”李博问道。
“徐家人从来不是铁板一块,他想要家主的位置,必要的时候连他老爹也许都能出卖;除了他之外,我们手里还有一张牌呢。李博,你去看看我们新招来的人学习得怎么样?我待会让钟山把测试题拿给他们做。”
“是!”
郑少民最不喜欢懒惰的人了,他是数学系的毕业生,出于理工直男的思维,他可以允许有笨蛋,但不允许有怎么教都不愿意学的蠢货;他要求自己的部下就算学识不强,也必须会写字;连字都不认识,怎么看得懂指示?牧南县人倒是人手一本读物,但他招不到本地人啊,一个个都唯徐家马首是瞻。
或许他自己都没想到,能让贫民读书识字,这是一件特别大的功德;更何况他还从不喝兵血,手下的钱银那是从来不欠一分的。他还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剥削大地主呢。
他摇个电话,把还在睡懒觉的钟山喊醒;钟山帽子都戴歪了,急急忙忙地过来。
“局长!”
“把帽子戴好,一点仪容都没有。”
钟山帽子戴正,纽扣拉好,端端正正,甜甜蜜蜜地道,“郑大哥!”
“小山,你过来看看这题目出得难不难?你觉得我们新招回来那些人能看得懂不?”
钟山拿起一套来看,???他把纸倒过来拿翻过去看,更加疑惑了?
“怎么样?是不是非常简单!”郑少民对自己的出卷水平十分满意。
“你管欧拉数学叫非常简单?你要不要去问问他们认到几个字了?”
钟山和郑少民大眼瞪小眼。
“算了,我来出卷,事先又不和我商量,我才是你的宣传部主任呀!”钟山没忍住碎碎念,他这不是为难老百姓呢。
郑少民连忙拉开椅子请他坐下,钟山拿起毛笔,回忆着以前在学堂里先生教的知识,写了满满一页。
“这是启蒙教学,他们也学了有小半个月了,应该是会的。你过目一下,如果觉得没问题,我就拿过去了。”
郑少民看了看这页纸,嗯,很好,比他自己写的好多了。
“可以。”
钟山拿过纸,起身前往学习处。
郑少民遇上钟山,总会在某些时候就开始傻乐;情人眼里出西施,嫌弃都那么好看。
“阿山!”
“阿博!”
钟山和李博那是铁杆兄弟,李博看见他睡眼惺忪,打趣道,“昨晚做贼去了?黑眼圈比碳球还大。”
“是啊,去做采花贼了,就想一亲芳泽。”钟山揶揄回应。
李博笑道,“好啦,越说越没边了,局长让你带测试题过来,题目怎么样?我看看。”
毕竟李博也是经过了局长考试的人,局长会出什么题,他可太清楚了。
拿到测试题后,李博满脸疑问???
这不是启蒙学习吗?局长大发慈悲了?
看来他终于开窍了,不再为难人了。
钟山点点头,望向学员,这是从云州各地招来的年轻小伙子,有不少人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还剩下的一共有百人;能留下来的只有一半。
“小伙子们!今日局长给你们出了一份测试题,算是你们的第一次考核;这些日子你们识字也差不多了,我待会读,你们写,一个都不能错!”
李博发了纸和笔,带上几个人一起监督。
钟山一个一个念,他声音轻缓有力,字正腔圆;台下百人,逐渐开始分割——一部分写字神速,字体优美,一看便是上过学堂的;一部分写字歪扭,字体多错,但胜在认真作答;一部分咬着笔思考,正确率也不错;一部分根本不会写,拿着笔乱涂乱画;一部分连笔都不会拿,真当擀面杖那样用,杵着不动。
墨迹风干,所有纸收齐。
钟山一张一张地看,李博核对名单,他们有对应的号和名字,涂优秀,良好,及格,差。
“怎么回事!怎么有人到现在了连名字都不会写?”
“这位同学写得很好,全对,值得表扬
。”
“还有好几个同学字体写的不错,但是还需要有待提高,字错了不少。”
纸张分发回去。
“现在我宣布成绩,差劲的是12、14、16、28、33、99、52、77、41、6、10、88、62、82、93、15、26、84、97。这几个号的同学,你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没有认真学!政治局不招做事不认真的人!”钟山做事特别严肃,就像真正的先生,把下边的学生吓得噤若寒蝉。
“刚刚及格的同学也需要努力,你们和差劲比起来,只赢了那么一点点!也是不行的!你们要多加勤勉!”
“优秀和良好的同学也不要太骄傲了!勤能补拙!后来者未必追不上你们!你们要记住,政治局,只择优!”
“是!”
做了一次小测试后,专门教学的教官会继续给他们上课,他们的培养识字的时间为一个月,枪械训练要等他们通过后才开始进行。
“阿山,你刚才还真有老先生的样子,得亏我已经读完书出来了,不然看见也得一哆嗦。”李博笑道。
“可不是,咱们挑好苗子,也是为了局长和咱们以后的行动着想。”
李博说道,“话说回来,咱们这是相当于进了土司城了,牧南县人宗族观念这么强;万一真抓着了*党分子,乡人力保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对他们动手吧?”
“我瞧着这祸根就在徐家!委员长下过命令了,除了黄埔出身,其余人若有异动,绝不能放过。阿博,你可要小心些,别给人骗了!”钟山斩钉截铁的说。
他和李博不一样,李博单纯执行命令,若非必要,不愿意见血腥;他被郑少民灌输过一些并不恰当的思维,让他一直沉浸在共**是
‘土匪’,‘分裂分子’的思想中;他讨厌军阀,自然也憎恨‘土匪军’。
“回来了,怎么样?”郑少民问道。
“我看着能留下五成人。”钟山口干舌燥,拿起郑少民的杯子,把里头刚温的新茶一饮而尽。
李博一直觉得他是不拘小节的,局长的私人物品钟山都能随便动。
“还算不错,我们现在先把他们的事放一放,你们给我准备点礼品,我要亲自去拜访徐家的家主。”
“局长要去见徐家主?”钟山问道,“是为了探徐家人的口风?”
“有一层原因。我们也是初来乍到,的确该去拜访一下当地最大的乡绅,也许还能获得什么别的信息。”郑少民向来不在害怕任何人刁难他既然承了委员长的任命和信任,自然不能辜负。
“这郑少民怎么往我家去了?”徐明川放下望远镜,心头疑窦丛生。
“旅长,郑少民初来乍到,本就是要去拜访徐家家主的,毕竟牧南县里谁做老大,大家心里头都清清楚楚。”阿海回道。
“你还别说,这帮家伙真够锲而不舍。”
徐明川知道郑少民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但他到底不能过多干预,军政到底应该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