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发出短促的悲鸣后,数个枪口直指房中的碧衫少年。
“你们是什么人?!”少年惊慌失措。
郑少民双眸微凝,“搜!”
黑衣人涌入屋中,四处翻找。
“报告,没有发现!”
“报告,没有发现!”
“报告,没有发现!”
郑少民望着被缴手抓捕的少年,声线冰冷,“你的同伙,去了哪里?”
“什么同伙?!这里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闯进来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少年愤怒不已,恶狠狠的。
“哦?那你是谁?”
“我是徐家二少爷!我爹是徐家家主徐秋阳!我三弟是玉梁关第一师125旅旅长,徐明川!”
郑少民双眉一挑,微笑道,“原来是徐二少爷,在下郑少民,云州新任政治局局长!我们隶属于****,另行机关政要之事!虽然二少爷的弟弟是徐旅长,但我们有优先行事权,无需先通告徐旅长,还请二少爷跟我走一趟吧!”
“你们不能抓我!我没犯事!你们给我等着!我要找我三弟!我要找周师长!我要去告你!告你!”徐云川嘴里一直骂,特别吵闹,钟山捏开他的嘴,脱了手套塞进他的嘴里。
坐在前排的陈夕曜似乎听到了徐云川的声音,无奈他双目不可视物,二哥的声音又很快消失了,不曾引起他的重视;一整出秦腔大戏唱完,听客皆星散,等不到徐云川回来的陈夕曜心中慌乱已达顶峰,他再也坐不住了,摸索着扶手起身,有人扶住了他。
“陈少爷,是二少爷让我来的,我扶你回府。”年轻的声音。
“二哥?那二哥去哪里了?”
“二少爷忽有要事,您放心,我不是坏人。”年轻人将一枚玉佩塞在陈夕曜手里,陈夕曜摸了摸纹路,确定是徐云川随身携带的那枚,“多谢您。”
年轻人扶着他离开,陈夕曜好奇徐云川发生了什么事;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
强烈的灯光让徐云川睁不开眼,隐藏在黑暗中的郑少民就像地府的审判者。
“徐二少爷,我们的工作你应该也了解过,实不相瞒,我们接到密报,有*匪在碧绿堂中聚集,地点就是你刚才待的雅间。告诉我,你在那里做什么?”
“我不认识你们说的那些人,我很早就包下那间雅间,今日是我家人的生日,我准备给他一个生日惊喜!可你们却口口声声说这里是*匪聚集地!搅乱我的计划不说!还把我抓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们最好赶紧放了我!”徐云川咬牙切齿。
“局长,我们确实从房间里搜出了生日蛋糕和彩带。”李博翻开记录,如实汇报。
“徐二少爷,怎么那么巧合,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我的人将出口全部堵住了,你说那群人是神仙吗?能直接隐身?”郑少民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昨天就订下包间了,你们可以去查记录;听你们说那群人早在三天前就到了,我要是共产党,我早就安排好了!怎么会昨天才订?还那么明目张胆?”徐云川嘲讽道。
“二少爷,不是我们信不过你,而是你的嫌疑实在不可抹杀;这样吧,你先在我政治局留住几日,等我查明真相,再送你回府。”
“呸!”徐云川叫道,“你们这是威胁无辜百姓!”
“局长!”钱彬入门禀报,“徐旅长来了!”
郑少民脸色不变,“请徐旅长进来。”
徐明川风风火火入内,除了郑少民,这里所有人的军衔都比他低,站在一旁敬礼。
徐明川让士兵给徐云川松绑,轻握住他青紫的手腕,“二哥!我来了!”
“明儿!”徐云川欣喜道。
“徐旅长来得很快,我这儿还没来得及准备茶水呢。”郑少民微笑道。
“郑局长。”徐明川声音淡漠,“你怕是糊涂了,我不是来找你叙旧的,我只想问局长要个解释!为何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私自抓捕我的哥哥?”
“徐旅长,我们接到线报,徐二少爷所处的雅间,是*党分子来牧南县的聚集地!我们赶到的时候,*党分子已经无影无踪,只有徐二少爷在!竟有这样巧合的事?”
徐明川道,“你们要抓的人跑了那是你们无能!抓我二哥莫不是想屈打成招!杀良冒功?!郑局长,你也是为了党国尽心尽力,今日之事我徐家不予追究!只希望局长还有您的这些手下,不要随意把手伸得太长了!”
“徐旅长,我是奉委员长的命令前来缉拿一切可疑分子!还请你出去!”郑少民年纪不大,二十四五岁,正是青春年华,就连威胁别人,声线也是带着几分少年初成的清爽感。
“郑局长,这里是云州的牧南县,不是南京!你在这儿给我耍什么威风!我二哥必须由我带走!你们无权过问!”徐明川让士兵开道,他必须带二哥离开!
“徐旅长!您未免太仗势欺人了!”钟山挡住他的去路。
徐明川一向脾气火爆,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一个小小的少尉军官!怎敢拦我!你们就是把这件事捅给校长听,我也是不在怕的!你们没有任何证据就随意抓人!便是一点也不怕民情民舆!我看你们把‘五四’都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徐旅长!”钟山气得脸都红了,无奈对方比他军衔高出好几级,只能乖乖地闭着嘴。
“徐旅长!”郑少民将钟山护在身后,直面气势腾腾的徐明川,“你说得对,我们眼下的确没有可靠的证据,是我们唐突了!还请徐旅长见谅。”
“我还以为第一师是郑局长说得算了!连一个小少尉都敢拦我!我看您最应该管教好自己的手下,别让他直接骑到你头上了!”
“钟山素来行事板直,一切也是为了维护我和政治局的利益,我看他也无错!徐旅长可别太跟他计较,你也知道,我们是南京来的!”
徐明川当然还没有这个权力处置政治局的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消退后,他也淡然一笑,“郑局长辛苦为党国,很多事也情有可原,既然误会已经解决了,我就和二哥先回去了。”
“李博,去送送徐旅长和二少爷!”
“是,局长!”
“你们也下去吧!继续追查*党分子下落!”
“是!”
郑少民见钟山还是怏怏不乐的样子,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笑道,“你也真是的,就让他走呗,徐明川出了名的脾气暴躁,伤着你了怎么办?”
“他不就是仗着自己的125旅的旅长,才敢呼呼呵呵的!就是周师长也不能这样对你说话!”钟山不忿道。
钟山长着一张秀气清爽的脸,其实是个才刚满18岁的学生;说起来,他是莫名其妙地就进了这个党,成了自己的人。
郑少民想到自己哄骗了一个刚成年的学生还把他哄的迷迷糊糊就加入了自己的部门,真是挺有成就感的……
“我们和第一师的军人少起冲突为妙,毕竟我们不需要明面上撕破脸。”
钟山想到了徐昀时,或许这就是可以打入徐家内部的钉子。
“嗯,属下知道了!”
郑少民温柔道,“你呀,做事可不能这么莽!我什么亏没吃过?你不要见着有人埋汰我,就要去和别人拼命!你躲在我身后就好,有什么事我顶着呢。”
钟山脸一红,糯糯点头。
徐明川亲自送徐云川回府,唤来丫头给他青紫色的手腕上药。
“云儿,我听到徐栗的话,就立刻赶过来了!这群政治局的人也太不像话了!无凭无据地抓人!明明是他们情报出错,赖你头上!”徐明川还在气头上呢。
“明儿,我这不是好好的呢,你也别太担心!”徐云川云淡风轻地微笑,“也许是弄错了,你可千万别为了我跟他们起冲突!我听说他们是****亲自派来的,是委员长身边的人,这可不兴得罪!”
“但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动徐家人的!”
徐云川拉住他的手,“明儿,今儿多亏了你;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我自己可以处理好!你千万不要再和他们起冲突了!”
“放心吧云儿,我有分寸!那我先回营了,免得子卿哥又要埋汰我,说我不着军中!”
明烛落泪。
轻纱帐暖。
青年健壮,少年柔软,水与火在榻间融合,化作奔腾初歇的碧浪。
郑少民坐起身,逗弄地拨过那张埋在枕头里的脸,脸颊红润,灿若云霞。
“害羞呢?”
“……嗯。”气音发软,可见刚才郑少民动作不轻。
“还疼不?”
“疼,你太凶了!我很疼!”少年哼唧唧。
郑少民将他轻轻翻身,手指力度适宜地在他腰间抚揉,缓解他腰部的刺痛感。少年像一只慵懒的缅因猫,舒展修长白皙的颈,更加惬意舒适了。
“你倒是舒服。”
“我可遭老罪了,就让我享受享受嘛。”少年轻柔道。
“小山。”郑少民呼唤他的乳名,钟山轻声应了。
他抱起白皙温软的少年,低头亲吻他的额。
“真没想到,我有朝一日会栽在你这兔崽子手里。”
钟山轻笑道,“局长,这不是您自个把持不住呢,还能怪属下?”
郑少民认真端详过他,也不是什么天姿国色,但就是有种清澈的爽朗感,让他这个从小生活在勾心斗角富贵窝里的人欲罢不能;他很喜欢他,当然了,这种喜欢是有悖于伦理的喜欢;私底下里,他夺走了钟山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的童贞,让他更加死心塌地跟着自己。
他的亲姐姐有磨镜之癖,自己有龙阳之好,这没准是遗传。
“小山,感谢你一直陪着我。”
钟山蜷缩在他怀里嘤咛,“局长……郑大哥,我愿意做你的一生信徒……”
郑少民将他拢住,爱怜不已。
说起来,他和这个少年第一次见面还是因为意外。
钟山是闽南人,家里也有点小资,可以供他和自己的弟妹一起读书;钟山曾就读于燕京大学,当年他刚满16,堪堪入读;郑少民是他的师兄,毕业后就留在北平,担任特工,是的,他在大学时就向往三民主义,早早就跟随北平城内的国民党人,接受了担任特工的任务,那时候,国民革命军是中国人百年来的光明与希望;当初钟山和同学们上街游行的时候,他是站在第一排的,毫不畏惧北洋政府的子弹。都说喜欢一个人是很奇怪的感觉,兴许一生一世不曾遇见,兴许突如其来春暖花开,钟山给他的感觉就是后者。他自己都忘记了当初是怎么骗到这个热血方刚的少年跟随自己,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少年也是喜欢自己的。
他们靠在青/天/白/日/旗的荫庇里,怀有一颗同样的心。
钟山眯着那双大气的瑞凤眼,朝着他吹了一口温气。
“想什么呢?”
郑少民托住他的脸,共享他的呼吸,汲取他的甜蜜,采撷一颗饱满圆润的蜜桃。
“想你了。”
钟山毕竟是个情窦初开的男孩,一时间羞怯地窝在他怀里,肩膀微耸,似嗔似闹的,挠得郑少民心湖波澜万丈。
“小山,我们还有好长的日子要过呢。”
“郑大哥,你可要说话算话,好日子少了一天一时辰都是不行的。”钟山掰着手指头,梨窝初绽,浅笑如画。
郑少民闭上眼,柔软道,“一定。”
即使到了最后的时刻,钟山也永远与他生死相依。
那厢花前月下,这厢对影成双。
徐云川和陈夕曜盘腿相对而坐于榻上,徐云川为他唱一支当地独特的祝寿歌,今年他已经十五岁了。
牧南县的习俗,男女子到了十五岁,就是成亲的年纪了。
“二哥,真没想到你还遇到了那样的事,说来也是多亏了三哥。”陈夕曜见过兰荷衣夫人了,夫人很怜惜他,允许他和自己家的公子小姐平起平坐,称兄道妹。
“我觉着还是有点遗憾,我特地请最好的师傅给你做了寿糕,可惜被砸了。”徐云川惋惜道。
“没关系的二哥,有你在就足够了。”陈夕曜拉住他的手,笑若春风。
徐云川勾了勾他的鼻子,声若美酒般醉人,“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陈夕曜凑近他,在他耳边温柔而语,“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徐云川抱住他,蹭他的脸,“阿曜,我决定了,明天我就去找花嫂子,我要去提亲——风风光光地娶你。”
陈夕曜身体一僵,控制不住语态,“不可!”
“?阿曜,怎么了?”
陈夕曜稳了稳心神,继续道,“二哥,我们还不着急。毕竟老爷和我娘之间有些怨结……”
“阿曜,上一辈的恩怨,不该我们承担。何况,我试探过我爹,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我爹却难以启齿,也不知道为何。”徐云川始终拨不开这层迷雾。
“二哥,你听我的,先不要这么着急。而且我们都是男子,让人接受也需要时间。不如我们慢慢告诉他们,兴许他们就不会受到太大的思想冲击。”陈夕曜轻柔道。
“你说的对,确实是我唐突了,等着以后慢慢来。”徐云川轻然道。
陈夕曜靠在他怀里,手指在他手心里画圈圈;徐云川心领神会,将轻纱帐帘子挑下来,珠玉攒动。
“干嘛?”
“不是你说?”
“滚!谁告诉你这个了!我的意思是今晚安静点!让我好好睡一觉,不然我长不高算你的!”
“我还以为……”
“你这没脸没皮的,少说废话,睡觉。”
“好,好呗。”
在城中友人的接应下,从江西来的几位苏维埃中央同志见到了‘灰雁’,带来了中央指示——在牧南县建立地下交通站,并派遣一位女同志与他长期假扮夫妻出入,获取政治局和反动派大军动向。
灰雁接收任务。
“组织上派来的同志,她的代号是什么呢?”
“海燕。”
“接头代号是什么?”
“灰雁同志,如果你遇见她,你先说‘世有北辰’;她会回答——七斗生辉。接头地点就在七星洞。”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