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秋成失了官职,又知道****不是好相与的主,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大哥,现在****派了那群特务组织一样的家伙来牧南县!谁知道他安了什么心?!”
徐秋阳早就看到了那些贴报,示意他不要太着急,“老四,这件事不是冲你来的;再者你本来就是吴佩孚的人,国民政府曾保留你的官职,如今孙先生逝世,****上台,政治变动也在所难免;你虽无功,但也无过,只要你别犯了罪不容诛的大事来,你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群兔崽子!摆明了是要搞乱牧南县了!这里千年以来都是我们徐家人做主的地!如今竟然让那群外人在这地上撒野了!”徐秋成突然叹息,“还是明儿投对了人啊!”
“老四,这种话你可别到处说道,明儿处境也不见得多好过,别再给他招事了!”徐秋阳道,“这件事你就放宽心吧,只要****没有直接下命令,又有周师长在;再不济还有我替你顶着,还容不得几个不懂事的小娃娃撒野。”徐秋阳让他吃了定心丸,又叫管家徐林去请二爷和他的家眷一起过来。
徐家三爷是徐秋成的亲哥哥,但在束发之年就过世了,没有留下子嗣;家中做主的是老太叔和徐家主,徐二爷,徐四爷。
“老四,你也回家叫几个孩子过来,我有事要说。”
“好!”
除了徐明川和外出拉生意的徐玉川没到,所有小辈都汇聚一堂。
“大哥!发生了什么事?!”徐秋南奇怪道。
“既然几个孩子都到齐了,那我现在说一下最近发生的事。”徐秋阳长话短说。
“大哥,这是他们政府的事,和我们徐家又有什么关系?!虽说老四官职被卸掉了,但是总不能因为他以前在吴佩孚手底下做事,政府就要对他动手吧!”徐秋南不以为然。
“新政府不会不讲道理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徐家绝对不能有人去参加那个什么政治局!”徐秋阳郑重道。
“大伯,我觉得这个政治局也没那么坏啊,为什么不能去?”一个身着湖绿色长袍锦缎衫的少年问道。
他是徐秋南嫡妻林氏的长子——昀时,徐秋南家四个儿子从昀字辈,昀时,昀远,昀路,昀凌。
“那些人是干什么的?做这种事你让牧南县的乡亲们怎么看!这会有损德行的!”徐秋阳劝诫道。
“大伯,我倒觉得能加入他们帮政府分忧,也是好事呀!”
“阿时!这件事容易招来祸根!绝对不行!”
徐昀时不以为然,“大伯,我看您是杞人忧天!您家的三堂哥在第一师当任旅长,和您家交好的冯奕当家又在半年前做了牧南县的警察局局长,什么好事都给您家占了!您当然觉得不行!我说句不好听的,您家的明川在金坪可是出了名的,手上也没少沾血!”
“混账!怎么和长辈说话的!二哥!你就是这么教阿时的吗!”徐秋成呵斥。
“四叔,您多虑了,我也是为了徐家做打算!”徐昀时不曾畏惧,依旧坚持。
“时儿!你太过分了!”徐秋南扬声呵斥,“赶紧跟你大伯道歉!快点!”
“不要!我本来就没说错!”徐昀时坚持己见。
“住口!”
一声喝下,满堂皆静。
“我今天让大家过来,只有一个要求——不准去政治局!谁让我发现了,家法处置!”
徐秋阳刚正不阿,他一向不喜欢用长辈的头衔压人,但他拥有绝对的威压,足以使人诚服。
徐昀时低头,不再出言反驳。
“我家明儿在金坪杀害无辜的人,我已经处罚过他了!但他也是军人,军人从军令处事!没有什么好指摘的!还有小奕,他能做警察局长,是他自己的本事!并非沾了我的光!若说沾光,这里哪个敢说没沾了我徐家的光!若我当家之时,有薄待了家人和百姓之处,你们也都可以指摘我!我们都是在其位谋其事,不说行大善!也没有做任何怙恶不悛之事!总之,如果谁不愿意再听我的话,就不必再留在这里听我这个老头子啰嗦了!”徐秋阳大手一挥。
“大哥,不要生气!这些小辈不懂事!”徐秋南连忙道。
“小南,你留下,其他人就先回去吧!”
小辈们都听进去,也不敢明目张胆;待所有人离开后,徐秋阳走近他的弟弟,轻笑道,“看你这样子,似乎很不满意我说的话呀。”
徐秋南双臂环胸,不忿道,“这么生气地和我家时儿说话做什么?我看你也是对我不满了!”
“小南,瞧你说的,我什么时候真的罚过大啊,最多罚罚跪,骂骂嘴儿。”徐秋阳笑道。
“我还以为你生大气了,看你脸色都不好了,我也不敢说什么。”徐秋南继续犟嘴。
“瞧你说的,我哪个时候和你真的生过气呢?”徐秋阳握住他的手,柔声道。
“哥”徐秋南回握他的手,“我们一母同胞,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是我最亲的亲人了;你就答应我别生气,时儿那孩子也是为了徐家好,他年纪也不小了,想要做点大事也是正常的,你就别和他怄气了。”
“小南,你是不是糊涂了!”徐秋阳很不赞同,“你难道真的不懂那些人是做什么的吗?我怕阿时被人戳脊梁骨!我把牧南县的经济命脉给你掌管,等你告老,阿时那孩子自然就能继承了,总有能让他自己立一番天地的时候,又何必急于眼前?”
“我不想听你讲大道理,时儿是我最宝贝的儿子,我没理由看他郁郁不得志!”徐秋南很是不满。
“我知道,你和弟妹都宠着他;他也是个孝顺孩子,我也看在眼里;只是当真不行,我还是那句话,不必急于一时。”徐秋阳宽慰道
。
“说白了,自从你娶了嫂子,你全身心都扑嫂子和你的孩子身上了,哪还有一点看得到我和老四身上!”
“小南!”徐秋阳也对他说不得重话,好声柔抚,“你怎么就跟头倔驴似的呢?你要说我偏颇,老四得到了什么?你又得到了什么?老四这辈子拍马都赶不上你。”
“哥!咳咳。”徐秋南捂住胸口,有些喘不上气来;徐秋阳脸色慌乱,掌心轻抚他的后背,“小南!别激动!别激动!”
徐秋南有先天性心脏病,大夫本来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得亏哥哥争气,在失去父母后,依然撑起这个家,用所有好药将养着他,才让他的身体愈发好起来,只是不能受过大刺激,以免诱发疾病。
“哥……罢了,我不提了,说不过你。”
徐秋南不再强求了。
徐秋阳揉了揉他的手腕,这是两兄弟最经常安慰对方的动作,“这就好,咱们两兄弟可千万别生分了,我能走到今天,少不了有你在一直陪着我呢。”
“还算你记性好,被你这么说一下,我都差点忘记了我有礼物送给你。”
“哦?莫不是贿赂我呢?”徐秋阳揶揄道。
“贿赂?我贿赂谁都不贿赂你呢,铁面无私,一点油水捞不到。”徐秋南笑睨他一眼,拿过一直贴身放着的锦盒,打开一瞧,里头是一柄玉如意。
“这是今早新得的,八国联军那会就失散的玉如意,今儿又出现了;我瞧着是真品,这才拿过来送给你的。”
“色泽清明,物宝天华,果然是极好的。既然是小南的心意,哥肯定收下。”徐秋阳拿过玉如意,寒玉无情,人有心。
“哥,你答应小南一件事呗。”
徐秋阳望着他腼腆的笑容,一下子就想起三十年前,那个可爱柔软的孩子;那就几乎没什么是不能答应的了。
“说给我听听,如果是帮我再找一个媳妇就算了,我家那位会生气的。”徐秋阳打趣道。
“哥,如果小南的孩子做错了什么事,你千万别杀他,留给他一条命罢!”
徐秋阳神情微凝,而后轻轻点头。
“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徐秋南感激道。
哥哥和他相依为命,若无兄长,何以有他今日?
他家几个孩子没哥家的有出息,但起码能做自己喜欢的事,立一番堂堂正正的天地来,那就足够了。
“二哥,今儿爹爹铁定是生气了,平时他可不会说这么重的话来,看来那个政治局的边儿我们都别去碰才是。”徐元川肯定道。
“你还真觉着爹爹生气了?要我说,我们要是去了,肯定得被吊起来打;但如果是叔家里的人偷偷去了,哪怕被发现,爹爹也不会说他什么。”徐云川回道。
“也对,就凭爹爹和叔的关系,这都不算什么大事。”徐元川说道。
“只是我总觉得昀时表哥今天说话太冲了,看起来他真的很喜欢那个政治局。”徐清川道。
“可不是,表哥就差当头顶撞爹和叔了。”徐岑安很不理解,就算是要争一番天地,也不必急于做这种事;叔年纪大了,手上的经济命脉总要交给表哥打理的,到时候同样能做出大事来。
“阿时是不会放弃的,他性子和叔一样,就是倔驴。”徐云川眉目微凝,缓声说道。
徐秋南和徐云川的确了解徐昀时,他偷偷前往第一师政治局,避开来往的第一师高层,扣开政治局的门。
郑少民听完他自报家门,也了解到他是徐家人,心里有了盘算。
他让钟山将徐昀时的名字登记备案,招录他为政治局的一份子——可以决策命令分发的一份子。
“徐公子,请坐。”
郑少民让李博泡杯香茶端来,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徐公子此番前来,家里人知道吗?”
“我大伯不允许我们参加政治局,我是偷偷过来的。郑局长,您说我能做什么吗?”徐昀时急于一问。
“徐公子一表人才,又是徐家人,可堪大用。郑某这里能招录你为部员,也是一件幸事;眼下,*匪猖獗,委员长害怕党国之中有人会勾结*匪,我们决不允许有这种事存在。眼下,我正有一事需要拜托徐公子。”郑少民笑道。
“请讲。”
“徐明川旅长曾经和*匪中人来往密切,我希望你能做我的眼,监视徐家的一举一动;若有任何异样,务必传来。”郑少民无比信任地说。
“是!这件事您就放心让我去做吧!我一定会好好完成!决不辜负局长信任!”徐昀时爽快答应。
“钟山,李博,你们两个去教教昀时一些关于潜伏的事吧!”郑少民道。
“是,局长。”
徐云川一直都很喜欢打马游玩,总会带着陈夕曜一起;骏马生白,在街旁慢慢走动,人间烟火气息在身边萦绕。
“阿曜,近儿碧绿堂来了一家秦腔班子,秦腔好呀,带你去听听。你以前在戏班子里待过,过去品鉴品鉴如何?”
“我倒是更喜欢川戏和昆剧,不过二哥相邀,我自然得卖个面子。”陈夕曜双眉一挑,温柔一笑。
“好咧!这就给陈爷奉上大戏来!”
陈夕曜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他的油嘴滑舌了,要是个姑娘家听了,准得酥倒他怀里;也就自己听习惯了,才能堪堪止住脸红劲儿。
碧绿堂牧南县第一大戏院,里面全国各地的戏剧一应俱全,还有西洋影戏呢,每日都是座无虚席;徐云川背着陈夕曜,很容易就找到了预订好的前排雅座。
碧绿堂第一次来了秦腔的班子,不少人听惯了昆剧,第一次听秦腔,更是卖力捧场。
今日秦腔单子《铡美案》、《打金枝》、《玉堂春》、《狸猫换太子》、《三娘教子》
、《花亭相会》、《金榜题名》。
首出《铡美案》,秦腔唱法更加大气豪放 ,听着朗朗上劲。
徐云川让人上了壶石亭绿,就着花生,边饮边吃,看一出出精彩好戏。
“阿曜,我给你剥了花生,放你手边盘子里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趟恭房,别乱跑。”
陈夕曜点头。
徐云川绕过人群,碧色衣袂隐在拐角。
“李博,情报上说中*的‘灰雁’派了人来碧绿堂交接,那几个人的照片咱们也看到了,一定要困住他们,局长已经带着大队人马过来了!”钟山手里握紧枪,招呼着他最信任的搭档,准备围上二楼的‘玉堂春’。
“好!张全,钱彬,你们两个守住楼梯,别放任何人上来;赵武,孙林,你们下去守住窗口,别让他们跳窗跑了!钟山,我们把门守好,如果遇到强冲,直接开枪!”
“好!”
“是!”
郑少民很快就带着人赶到,堵住楼下楼上所有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