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光。
……
从小到大，我都是乖乖巧巧、墨守成规的死板好孩子。
是冷冰冰的刻在规则上的典范。
父母老师都以我为荣。
但……
这样无趣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
虽然长大之后我仍然没有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仍然没有对抗过这世俗的束缚。
但是在我的枯燥无味的记忆里，却有一个总是带着生机的活泼好动的人。
嗯，可以叫他川哥。
这么说吧，川哥在那时做过的每一件不符合规章制度但却自由自在放荡不羁的事。
我到现在仍清楚地记得。
他。
是老师家长嘴里成绩差十恶不赦的坏孩子，是学校里顶头的孩子王，更是让校长没办法的刺头。
但是在我眼里，川哥就是川哥。
永远都不会变。
……
说来很奇怪。
正如他们所见，他与我本是两种世界的人。
就像两条平行线永不会相交。
但是川哥这条孤独而又固执的平行线啊，却一定要向我的方向奔来。
我也实在是搞不懂。
怎会在我迟顿呆板的年纪，碰上火一般亮丽的川哥。
川哥不像其他东西，却唯独像火。
在我最好的年纪，像一簇火似的莽撞的闯进我的世界里。
烧进我的心里。
光芒万丈。
……
在那时，川哥是我唯一的朋友。
也是最好的朋友。
……
记得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当时刚分班进行换位，我也就是在这时碰见并认识孤独又固执的川哥。
那天风和日丽，我根据坐次表找到了自己的坐位快速坐下开始学习。
良久，手里的书突然被人抽走了。
我随即转身，看向抽走我书的这双手的主人。
只见川哥笑着把课本合上，然后笑骂我道:
“喂喂喂书呆子，下了课就不用这么用功了吧？”
我有些害怕，因为早就听说他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刺头，所以便老老实实的答道。
“课本需要提前预习，听老师讲课的时候才不会跟不上。”
我憋红了脸，蚊子般哼哼的说出了这句话。
生怕惹到这个刺头，被他欺负。
……
可是预想的嘲弄与欺凌并没有。
川哥只是扶着桌子笑出了眼泪，之后他边拭去眼上的泪花。
边温柔的给了我一个摸头杀。
我愣住了。
但随即脸又爆红。
就听见川哥说道:
“你还真是认真啊小书呆子。”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川子，你可以叫我川哥，以
后出去我罩着你。”
我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只得愣愣的看着他。
直到他再一次笑出声，我才恍然大悟一般缓过神来，但还是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我叫阿光……”
闻言，川哥爽朗的笑声传入我耳朵。
他边笑边说:
“那我以后就叫你光子好了。”
我只得红着脸应道。
“嗯！”
……
就这样，在这之后我和川哥不仅成为了好同桌，更成为了形影不离、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
在考试时，平时恨不得上天入地的川哥一下子就焉了。
我疑惑地扫向川哥，开始思考起来。
也对，平时川哥不是上课睡觉就是下课睡觉。
一到考试他能高兴才怪呢。
……
许是川哥实在没办法了。
于是他给我扔了个纸团。
纸团正中我的脚边，我捡起来一看，里面只有川哥歪歪扭扭的字组成的一句话:
“帮帮哥的忙呗光子，放学哥请你吃东西！”
我看完纸条，心下了然。
虽然平时陪川哥一起玩闹，但是有些还是不能做的。
——就比如作弊。
于是我悄悄回过头去，却撞进了川哥的笑脸里。
在他的恳求的笑脸里，我坚定的摇摇头。
之后便无视身后川哥一脸崩溃的样子，转过身去继续答题。
在他恳求地喊了千万次光子后，考试结束了。
我把卷子交给后排收卷子的同学，终于主动过去看他。
可是这次川哥幽怨的、咬牙切齿的把我按在桌子上狠狠的“欺负”了一番。
他边按着我边愤恨道:
“光子你小子翅膀硬了，长本事了啊，居然连大哥都不认了！”
我趴在桌子上艰难地回答:
“川哥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
川哥委屈的声音传入我耳畔。
“你不帮我，我考不好的话，不仅要被打，父母又会吵架。”
我愣了愣，这是前所未闻的。
从未听川哥说过，关于他的家庭。
只知道每次说到家庭时，川哥总会一脸烦闷的避开这个话题。
“我那个破家，不说也罢。”
之后便泄气似的一脚将脚下的石子踢开。
可怜的小石子滚动着，飞出去好远，好远。
记忆回笼，我忽的开口，向川哥道歉:
“川哥，对不起……”
突然，川哥放开了我。
他像一个漏气的皮球一样，一屁股瘫在椅子上。
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脸上的神情，我看不清，也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许久，川哥才低低地说:
“不是你的错，光子，回家去吧，我今晚有点事儿。”
窗外的夕阳正好，但川哥却不似骄傲明媚的少年一样了。
他的脸上，有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大抵是不想让我看到川哥他狼狈的样子吧。
我顿了顿，转身拿起书包。
“川哥，我走了。”
“嗯。”
川哥仍旧是低低的应道。
一抹夕阳照到川哥身上，我失了神，却又很快恢复理智，低着头出去了。
……
那天之后，川哥有一个星期没来上学。
因为没考好，被打的很惨。
原地替川哥默哀了会儿。
我又习惯性看向身旁空了的坐位。
川哥，会回来的吧？
我转头望向手里的书。
嗯，川哥不在，瞬间不香了。
无心学习，于是我低头发起了愣。
万幸，在上课前的最后一分钟。
川哥终于背着他那军绿色的老书包飞进来了。
看着川哥坐下，习惯性的睡觉。
不知为何，我的脸上又漾出一分笑。
真好。
我是说，有川哥真好。
……
下了课，已回归的川哥又对着他的成绩发起愁来。
我见川哥一直一脸生无可恋苦大仇深的盯着他那张皱巴巴的数学卷子，就拿过来一看。
结果这不看不要紧。
一看我捧着川哥34分的数学试卷，愣了神。
我知道川哥成绩不好。
但是我真的从没想过，川哥的成绩能烂成这样。
我也皱起了眉头。
也不是没劝过川哥，但是川哥确实学不进去。
我叹了口气。
唉，罢了。
我自己安慰自己。
虽然他上课睡觉下课睡觉，但是他仍然是我的好川哥。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中我们又长大几岁。
这时的川哥已褪去稚嫩与青涩，转而富有少年气。
而且啊，现在的川哥也并不满足于上课睡觉下课打闹了。
他开始变得喜欢去网吧，并且好几次拉我一起去。
每一次他都扬扬手里厚厚的一沓票子，紧抓着我的手腕说:
“走哇光子，哥带你去网吧玩游戏，费用哥全包了！”
我虽然无奈，但还是乖乖跟着去了。
去干什么？
当然是去——
写作业。
于是几次之后——
“光子哪有你这样拿钱来网吧写作业的啊？！”
川哥气的说不出话。
我微微一笑，说道:
“川哥你玩就好，我学习。”
川哥再度气晕厥。
……
之后整个网吧的人都知道了，七中校霸身边总跟着个上网吧学习的好孩子。
对此川哥表示:你们都滚。
……
网吧学习事情告一段落。
不久之后在一次真心话大冒险中，川哥输了。
他的惩罚是——
穿女装。
我:？！
川哥:？！
想死48？(威胁)
当然最后川哥还是极度不情愿地穿上了。
我帮他选的。
——带蝴蝶结领袖的白衬衫搭配黑色长裙。
真的太好看了(努力憋笑)
虽然川哥一脸羞涩+生无可恋地拽着裙摆吼我。
“喂光子！你说好不笑话哥！”
应该是笑的声音太大了。
对不起川哥，果然还是没忍住。
下次一定注意。
所以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相机偷拍穿女装的川哥。
结果被反杀了，可恶。
在我和川哥的打打闹闹中，快乐幼稚的日子终于拉下帷幕。
……
又三年过去了，此时的川哥已蓄起了长发，留起了当下时兴的狼尾。
整个人真的变的又帅又飒。
如果说之前的川哥是中二与叛逆的结合体，那现在的川哥已经彻彻底底褪去稚嫩与叛逆。
倒像个真真正正的街头小混混了。
当然，我们还是我们。
这任谁都无法改变。
之后校园里经常出现两个快乐的身影。
于是有人说，11班那个有名的刺头把学霸带坏了。
但是我充耳不闻。
川哥也一样。
我们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直到老师找上我——
“阿光啊，你可是一个遵守校规、成绩优秀的好孩子啊，怎么能跟那种人玩呢？”
安静的办公室里，只回荡着老师苦口婆心的教诲。
明明平时怎么听都谨记于心的教诲，却不知为何从没像今天这么烦过。
避开老师关切的眼神。
我偏过头，去看窗外在大树上自由自在的两只小鸟。
它们叽叽喳喳的，真好。
像我和川哥一样。
想到这，我不由得漾出一抹笑。
是的。
我们永远是我们。
没人能改变。
正愣神，却听见川哥从背后叫我。
“光子。”
我猛然回头，看见川哥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
我哽咽，不可置信地问:
“川哥，你……”
他淡淡一笑，手扶上我的肩头。
“他们应该不会再来骚扰你了，再有就叫我啊光子。”
“这次考试你一定要加油，考个好成绩，上个好大学。”
“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啊光子，不要像我一样知道吗？”
寂静无声。
等待给出川哥回应的只有我的泣不成声。
川哥勉强地笑了笑，用手背替我擦去眼泪。
眼泪断了线，泪花大片落下。
世界模糊一片，我只知道川哥在我眼前。
“川哥，川哥……”
川哥轻声回道:
“诶，光子，我在呢，别怕。”
川哥温柔的抚摸上我的头，开口说道:
“别怕呀光子，咱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谁也拆不散我们俩。”
我勉强停止了哭泣，抬起闪着泪光的脸望向川哥。
随后我紧紧抱住了他。
我用哽咽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的嗓子说:
“我答应你，川哥。”
“谁也拆不散我们俩。”
闻言川哥脸上又重显出笑意，只是我没能探出那笑意底下藏着的那一抹苍白就被川哥再度抱紧。
于是落日夕阳下。
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寂静无声的。
在那里站了好久。
好久。
……
第二天回学校，我才发现不对劲。
每个人好像都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哎你听说了吗，咱们学校那个刺头因为打架斗殴被开除了！”
“真的吧真的吧，真是大快人心啊。”
“就是啊，反正这种人也考不上大学。”
“说的也是。”
……
我站在原地，突然感觉到一阵不可言说的惊慌与害怕。
不可能！不可能！
川哥怎么会被开除！
我疯了一样地飞奔到校园告示栏前。
上面一张明晃晃的处分大红纸。
写着:
高三十一班川某某同学因多次聚众斗殴，严重违纪，本校给予开除学籍的处分通告，望广大学生引以为戒。
看完最后一个字，我茫然地瘫倒在地下。
川哥，川哥。
我绝望而又痛苦地念叨这两个字，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
我真的不知道，原来川哥来见我那天，他就已经收到开除通知了。
原来那是我在学校里见他的最后一面。
之后我像川哥所说的一样，考上了大学，按部就班地上班、工作、生活。
但却再无川哥一分一毫的音信。
我努力过尝试过迷茫过放弃过。
甚至变得麻木。
但却仍然找不到他。
川哥。
我弄丢了川哥。
我是一个混蛋。
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
弄丢川哥的第五年零四个月的冬天，我们再次相遇。
我曾设想过很多次我和川哥重逢时的场景，但是我却还是没想到，再次相遇竟是这样的。
寒冬的深夜，我因为加班而错过了最后一班公交车。
别无他法，只能走回家了。
我叹一口气，搓搓已经被冻僵的手，拎着公文包，一个人走在大马路上。
走着走着，却见一个明明在冬天却仍然身着暴露超短裙黑丝高跟的奇怪女人晃过来。
“小哥哥~要不要来试试一点特殊服务？”
听见那故意夹着嗓子说话的声音，我愣住了。
许是不愿相信，直到对面那人先惊讶地开口道:
“怎…怎么是你？”
我还是绝望地抬起了头。
用抖的不成样子的声音，像当年一样，低低地叫了声:
“川哥。”
别无他话。
“……”
对面的人再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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