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晟津跟着廖芜媛再次回家,他的眼里和心里只剩下了情。
就像他说的,他的确没喝多少。
代驾开着车,他一路清醒,她却一路疲倦。
她靠着他的肩膀问他:“那你今晚还走吗?”
他低声回答她:“我不走。”
他轻轻地拉着她那白皙光滑的手。
廖芜媛发现,余晟津真的很喜欢对她十指紧扣。
一回到廖芜媛的独居公寓,余晟津就直接坐在沙发上,把她搬到自自己的大腿上坐着。
他抖着腿,她颠着有些不舒服。
“别这样。”
“我哪样了?”
“我……我……我妈说了,男人抖腿会变穷的。”
“我有你了,不穷。”
他揽着她的腰,用脸贴着她的小腹。
他从毛衣里帮她解开里面的衬衣扣子,却被她摁住了手。
“我……我没买呢。”
她身体发烫,他紧紧拥抱她。
“嗯,我知道。”
“别欺负我了,我累。”
“没欺负你。”
他确实没欺负她,只是抬起头嗅了嗅她头发上的茉莉味发油。
他只是想帮她分担把衣服脱下,能够让她快速去洗澡。
即使他身体滚烫,但依旧保持着应有的矜持。
“下次我把你的东西带过来。”
“好。“
“你怎么不问问是什么东西?”
“因为我知道那个东西在你家啊。”
廖芜媛带着他回房间,让他去床上坐得更舒服些。
她抚摸他的头发:“累不累啊你?”
他喃喃道:“累。”
“那你去洗澡吧。”
“嗯。”
“书房里有洗手间,你可以洗一洗。“
她轻轻地放开他,并把多余的毛巾从衣柜的抽屉下抽出。
不偏不倚,扔到他的身边。
“余晟津。”
“嗯?”
她走上前用左手搂着他的脖颈,而他贴着她的腰,她近距离观察他的眉宇,这才发现有道伤痕。
她心疼般的咬了咬下嘴唇,像是哽噎了:“疼不?”
他暗暗地瞥上去:“哪里?”
隔着灯,他能感觉她一只手还牢牢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服。
鼻子在抽,像在忍着哭,又像是因为冬天冷而颤抖。
“这儿。”
她轻轻地抚摸着那道左眉眉宇上的一处。
“这是小伤,死不了的。”
“什么时候伤的?”
“就是刚当警察那会儿。”
“怎么伤的?”
他说出了俗套的剧情:“追逃犯,跑太快,结果有车急刹车……”
“若不是你白,我根本没留意。”
“这些事儿不足以挂齿。”
“你们警察是不是都这么拼?”
“哪个警察不受伤啊?更何况就这点伤就叫唤的话,怎么保家卫国?还怎么保护你?”
她捧着他的下巴,轻颦浅笑着。
“芜阳市不是全市禁毒吗?”
他长叹一口气,透过衣服继续吻着她的小腹。
有的时候,他真心觉得她还挺单纯的。
都说女孩的涉世未深是因为家庭保护的很好,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保不齐人家会背地里搞事情呢。”
“那你以后遇到这样的人,请一定要抓住他们。”
“会的。”
“但是……”
“嗯?”
“一定要注意安全。”
“会的。”
“你还会说点别的吗?”
余晟津顿了顿,说:“别怕,你放心。”
【别怕,你放心。】
廖芜媛吻了吻那道伤痕后,便起身去了外面洗手间洗澡。
不比她慢悠悠,他只在书房的洗手间洗了十分钟。
她毛巾很香,带着一股清新薰衣草柔顺剂的味道。
这个洗手间还挺大,想要的东西都有,就跟酒店一样。
他打了点洗手台前的肥皂搓洗着内裤,接着用毛巾包裹着一拧,最后用一旁的紫色吹风机把内裤吹热。
黑色长T恤还算干净,直接头一套就成。
黑色西装裤被他放在马桶盖上,耷拉着快要掉了。
吹了半天裤子,终于吹热乎了。
现在整个洗手间充满着雾气。
他从洗手间出来,拿着毛巾看着她这个书房的布局。
她的书房东西不多,最显眼的就是她透明咖色的简约储物展示柜。
展示柜上左边一共三排。上面是她自己买的国内外书籍,大概有十几本。中间是郑可茜这些年写过且出版的小说,下面单独放着他们学校的毕业年刊册。
展示柜上右边也是一共三排。上面放着十个京剧戏曲人物摆件娃娃,呈现V字形,每一个隔着空排列着。
展示柜右中间是她的照片,是两个亚克力外框摆台,胡桃木款的,一共四张照片。分别是一张一家四口全家福,以及和其他三个家人的单独合照组成。
她的父亲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模样气宇轩昂,嘴唇紧抿,由内而外散发了一种不知名的冷峻气场。
她的母亲看着比父亲年纪稍大了些,微微挽着父亲的手臂,身穿着一款中长款修身藏蓝色旗袍,模样端庄大气,头尾微微烫卷,眉眼尽显温柔与优雅。
她身后的哥哥穿了一身白底蓝西装,模样仪表堂堂,颧骨微高。虽然他的脸没有对着镜头,但多少也五官端正和风流倜傥。
但不得不说,兄妹俩的眉毛和脸型还挺像的。
照片里的廖芜媛挽着爸妈的手,伸着头灿烂大笑着。
而哥哥就站在靠近母亲处不苟言笑。
他在想,是不是他们家的男人天生就不爱笑。
因为这一张合照里也就只有廖芜媛和廖妈妈露出笑容。
她的展示柜右边下面则是两幅水彩颜料画。
一幅埃菲尔铁塔,一幅卢浮宫。
右下角还有她的题字、署名、和日期。
【Eiffel Tower,Lousie Liao,20xx年5月30日。】
【Louvre Museum,Lousie Liao,20xx年3月13日。】
字迹是用蓝色钢笔写下的英文花体。
在她的字迹上,他觉得字如其人是有依据的。
想起她之前曾说留学法国,他想她留学的地方就是巴黎了。
余晟津想起小时候自己跟叔叔婶婶和奶奶一起去看过世界之窗。
那里有个低配埃菲尔铁塔,但他始终觉得不如书上的。
“看什么呢?”
她打开门,侧身用毛巾擦着头发。
“嗯……看你家照片呢。”
他转过身,笑着说:“你爸真帅。”
她眯了一下眼睛:“有什么好看的,我爸凶得很。”
他又问:“这个男人……是谁啊?”
他用食指指了指,她透过玻璃门看着:“哦,我哥。”
“我还以为是……”余晟津欲言又止,“以为是你前男友。”
廖芜媛抬头看着他:“你有见过有人把前男友照片放在一家人照片里吗?”
余晟津故意说:“不一定啊,说不定会有人这样啊。”
廖芜媛嗔道:“真讨厌。”
“对了,你的字写的很好看。”
她眉头紧绷,脸变得低沉,呈现出一股倔强与对他言语的无奈。
她没有理他的夸奖,而是转身就想走。
他长手一捞,把她一并给捞回来。
廖芜媛想试图挣脱,但无效了。
“你干嘛呢?”
“抱你。“
“这么晚了,睡吧。”
“生气啦?”
“没有。”
“那你也不能马上睡!”
“为什么?”
他轻轻地摸着她那湿漉漉的头发:“吹头。”
他们关上书房的灯,来到了她的房间。
余晟津开了大灯才发现这是个侧卧。
“你怎么睡侧卧呢?”
“我一个人干嘛睡那么大?”
“你电吹风呢?”
廖芜媛指了指床头柜:“里面。“
余晟津打开抽屉,发现吹风机还没拆开过,就那么一整个Dyson包装壳带着放入了抽屉。
余晟津惊了:“我的老天爷,你平时不吹头发么?”
廖芜媛说:“外面有吹风机了,我没必要用。”
“那……”
“这个是我哥送给我的,我一直没舍得拆。”
“那需要我去外面拿给你吗?”
廖芜媛还在用毛巾擦头发:“不用了,你拆吧,以后专属给你用。”
【专属】
余晟津冷笑几声,自言自语地骂了几句。
“你骂我?”
余晟津觉得她耳朵挺灵,放下吹风机说:“这你都听到了?”
“好啊,我都没骂你,你骂我。”
“我没骂你。”
“嗯,我知道。”
“对不起。”
“那原谅你。”
她倒是个柔软性子,一下子就哄好了。
他拆开吹风机,插好吹风机的电,招呼她过来吹头发。
头发吹完后,她直接倒在床上睡着了。
余晟津把廖芜媛放在里面盖好被子,关好大灯。
通过床头灯,他打开手机看局里的消息,大家都在互相更新着骸骨案的发展。而他背靠在床头,双手对着手机打字,把翡翠玉坠更新的内容告知群里。
一时之间,全员都炸了。
尤其是孙局,孙局一口气发了三段段六十秒的语音。
余晟津将语音转成文字,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说是翡翠市场附近早年确实有经历过严打。
大华原名赵国华,当年因为‘振兴帮’【1】事件被抓。
这个案子已经有三十年的时间,中间大小职员换了很多,线索少之又少,简直都能用碎片来形容。大华负责的是倒卖各种武器和枪械,而且是身为两头接头人,所以第一时间就成为了头号嫌疑人。
根据他们的调查,只知道他们是辽县人。
辽县位于芜阳市和苁阳市的两市之间,在九九年一月一号之后,正式归划入芜阳市管辖。
哥俩父母早年双亡,家里有一个小三岁的弟弟,弟弟随母姓。
因为哥哥只叫他小名,所以根本没有人知道弟弟的大名。
兄弟俩经常搬家,加上弟弟经常在家呆着,所以没几个见过弟弟模样的。
根据赵国华见过弟弟的身边人说,哥俩差距三岁,但兄弟俩非常相像。在黑夜里的话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尤其他俩个头还差不多,如果脸盲的人去认识他们,是根本分不清他们的。
不过硬是说一个唯二能分清的,那就是弟弟特别会读书。
除此之外,俩人的声音也有差别。
弟弟是芜阳市政法大学的在读学生,是法学系一路保送直读的博士生。
哥哥大华出事的时候,几乎同时,弟弟小华人间蒸发。
他们说八成是死了。
因为邻居说兄弟俩感情一向很好,而弟弟常年就在家和学校两边跑,也没有朋友,知心人就更别说了。大华头七那一天,有人目击过弟弟,说是在芜阳市和苁阳市之间的天池江站了很久,之后只见到他的衣着和书包。他的书包里只有几本法学课本,加上水流湍急,能不能找到线索也两说。
还没等他们开始着手大学,政法大学的档案室被烧得一干二净。
于是线索又断了。
如今,就只能从任青这边查了。
看完这三段转文字,余晟津只剩下了叹气。
任青和小华,关系又是什么呢……
“余晟津。”
“嗯?”
余晟津收起手机,低头看着廖芜媛。
他弯下身子,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怎么啦?”
“还不睡啊?”她半睁着眼睛,“是不是很忙?”
“嗯……明天要去上班。”
“我明天也要去。”
他低下头,轻轻地亲吻着她的唇角。
“你几点的班?”
“早上九点半。”
“好,我开车送你。”
“你明天上午不上班吗?”
余晟津摇摇头:“我明天下午才去。”
廖芜媛扯了扯他的衣服:“睡觉吧。”
余晟津柔声说:“那我先给我妈妈先打个电话。”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背过身。
余晟津走出房间,把陈昭的电话拨通。
这一次电话只响了一下,像是一直在等他。
陈昭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晟津?”
“妈,我今天在女朋友家睡。”
“嗯,我知道了。”
陈昭的语气过于平静,这让余晟津觉得有些不真实。
“妈。”
“嗯?”
“您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么?”
陈昭在电话那一头轻笑两声:“我一点都不惊讶啊。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什么样的花花肠子我能不知道吗?”
余晟津抿嘴一笑:“您就不怕我给您整个孙子或者孙女啊。”
陈昭叹了口气:“你可真的是……想那么长远干嘛?”
余晟津用食指抠了抠脑袋,觉得陈昭很有意思。
陈昭确实跟一般父母确实不同。
在余晟津这个年纪,理应该被父母催婚的。
但陈昭不仅没有催过,而且从未有过。
她很尊重儿子的选择,加上她自己也有自己的生活。除了当客座教授就是做画像师,平时两份工作其实很丰富她的人生了,加上她也有属于自己的世界,所以她根本就没管过儿子的感情阅历。
毕竟儿子年纪摆在那,她没道理处处管着。
她知道儿子心里有数,这一点倒是很像他那去世多年的父亲。
“妈,十号我请好假了,到时候……”
陈昭打断余晟津的话:“晟津,最近你们那个案子太紧张了,我决定还是我一个人去好了。”
余晟津有些担心:“妈……您不会……”
“不会。”
“真的?”
“真的!”
余晟津沉默了五秒。
“妈……对不起。”
“傻儿子,有什么对不起的。”
房间门此时悄悄打开了。
栀子花茶香的洗发水沁入鼻息,使他的内心更加焦灼。
腰间被牢牢被抱住,他心都要痛了。
他左手暗暗握拳,右手拿着电话沉默。
“妈,我改天带她回来。”
“她一定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哦。”
“她确实是一个好姑娘,她……很好很好的。”
“天太晚了,睡觉吧。你明天是不是去还要上班?”
“嗯。”
母亲把电话挂断,余晟津用双手抓住了在腰间的双手。
他转过身抱着她,低头说:“又不穿鞋!”
她抬起头:“你在哭,对吗?”
他擦了擦眼角:“没呢。”
“跟我说说吧,嗯?”
“没事的,天晚了,你今天也挺累的。”
他低下头跟她十指紧扣,彼此的心跳在黑夜里砰砰乱跳。
静默着,等待着。
一秒,两秒,三秒……
安静到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朝着自己扑面而来。
“芜媛。”
“嗯?”
“你最喜欢哪一个季节啊?”
她的双脚此时踩在他的灰色棉拖上,双手正在牢牢地抱住他那温暖的身体。
“春天。”
余晟津也抱紧她,静静地吹出一口气:“我也喜欢春天。”
他暗暗笑了几声,低头又将热气腾腾的双唇触感吻入她的脸颊。
“因为你的存在,我觉得四季都是春天般盎然明媚。”
“余晟津,你是不是对所有女人都这样说情话的?”
余晟津一把把她打了一个横抱抱起:“没有。只有你一个。”
“那你知道法语这句话怎么说吗?”
余晟津抱着她回房间,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
“说说看?”
廖芜媛躺在他的身上,缓缓回应:“J'ai poursuivi la moitié de ma vie de printemps, et tu as souri.”
“这是什么意思呢?”
看着窗外的月光,廖芜媛握住了他的右手。
透过月光,廖芜媛发现他的手指干净整洁,手掌感觉到了有着些许茧子,被月光一照像是更白了。
“我追了半生才发现,你的笑才是我寻找半辈子的春天。”
【1】振兴帮:原型为1988年至1992年的海南“东方帮”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