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九畹竟慢慢开始盼着裴泽叙来满春楼。不接客时，她便整日地趴在那木栏杆上，望着满春楼门口入入出出的男人们，在人流之中寻找裴泽叙的身影。
是啊，一个如此英俊潇洒、有才多金、文武双全的男人，怎能不受年轻少女们的青睐？
九畹与其他姑娘们一样，对裴泽叙渐渐萌生了一种崇拜与爱慕之情。
她开始悄悄攒银子，闲暇之余，便揣着银子溜到华黛街上的店铺里去买针线与布料。她将买来的东西偷偷藏在别人发现不了的角落，若是屋内无人时，她便掏出来仔仔细细地认真在料子上绣花。
九畹从儿时便展现出了在此方面的天赋，于是娘亲便手把手地教她如何刺绣。她教她绣山，绣水，绣花，绣草......九畹十二岁时，便已将刺绣掌握熟练。很快，原本只是单调青色布料上，绽开了几朵栩栩如生的白兰花。再加了些工后，一个小巧精致的兰花图样荷包静静地躺在了九畹的手心。
她反反复复翻看着自己仅花两日的时间制出来的荷包，心里不禁有些洋洋得意，却又萌生几丝担忧。这荷包，做出来倒是容易，可她却没有将荷包送出去的那份勇气。
仅是在盛景城中，仰慕裴泽叙的女子便数不胜数，她们哪一个不是争着抢着进裴泽叙家门呢？裴泽叙每日收到的荷包又有多少呢？
她一个满春楼的娼妓，怎敢高攀这高贵的裴公子？
九畹眼中顿时蒙上一层哀伤。
——
满春楼常常喧闹着，九畹与楼下那些姐妹们不同，不喜欢主动见生人，也不是不会有人来，她便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里，盯着手心里青色的兰花荷包发愣。
“吱呀——”
木门被推开，九畹一慌，连将荷包藏在身后。
来者是裴泽叙，他瞧见九畹那不自在的神色，一笑：
“藏什么呢？”
见九畹不愿开口，他也并未多问，径直走向桌边坐下：
“看，本公子带了什么？”
他将手里的白纸摊在桌上用镇纸压好，又掏出了笔、墨、砚：“你想先学如何写诗，还是如何画画？”
九畹怔怔地望着他的眼睛。她本以为，教她诗画只是他随口一说，可他的眼神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见九畹迟迟不发话，裴泽叙语气里带着几丝淡淡的失落，伸手准备去收回桌上的东西：
“你不想学，便罢了......”
“不......不是的！”
九畹冲上前去拉住裴泽叙的衣袖，“九畹愿意学，先学画吧。”
听到“九畹”二字，裴泽叙心中忽然莫名地暗暗高兴。
“你先坐这儿吧。”裴泽叙让九畹坐在桌前，“你想画什么？”
“公子唤我‘九畹’，那便画兰花吧！”
九畹抬头望着裴泽叙，眉眼弯弯，那是裴泽叙第一次看到她笑。
笔尖生涩地在淡黄的纸张上留下一条条粗细有致的线条，朵朵淡雅的兰花渐渐显影。
“大致的结构基本可以了，但我觉得......还可再加点缀。”
言罢，裴泽叙弯下腰，左手摁住纸张一角。两人靠得很近，近得九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头顶传的他温热的呼吸。
裴泽叙轻握住九畹执笔的那只手，带动笔杆与笔尖，给这幅兰花图锦上添花。他手掌中的那股温热，从她的手背，再到胳膊，涌上她的心头。她全身一酥，哪还有心思听他说话？她凝视着笔在纸上留下的痕迹，顿时感到莫名而来的幸福，同时内心却又添了一份自卑。
他对其他的姑娘，或许还不止如此呢。
“好了，你看，是不是更好看了？”
裴泽叙松开手，指了指画。九畹低头一看，那几朵原本生硬的兰花，也不知是添上了哪几笔，却就是比之前要多了几分生气。不得不说，他的本领确实了得。
“哇......”
九畹惊叹道。
“本公子厉害吧？”
裴泽叙洋洋得意地背起手，侧了侧头，瞟见九畹低头淡淡地抿唇一笑。
在那之后，裴泽叙便隔三差五地来满春楼教九畹写诗作画，她也是个不错的学徒，进步很是迅速。
只是，每当裴泽叙离开后，九畹便会独自坐在床边，摸着那个精致小巧的荷包发愁：
送与不送，该如何抉择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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