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辰时,落花吟才睁开了惺忪的双眼。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
她好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好觉了。
她从床榻上爬起来,屋里空荡荡的,身边人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荷姨竟然没有来叫她?
来不及关心那么多,她匆忙理好衣裳从房里出去。
“哎,你终于起来了。”
荷姨正好路过房门口,见落花吟出来,脸色有些难看。
“我告诉你啊,要不是裴公子多给了银子交代我,我早就来叫醒你了。你昨晚是否有好好服侍裴公子?”
落花吟怔了怔,略带心虚地点点头。
“那便好。裴公子这样做,大抵是觉得你不错喽,你得好好讨他欢心,工钱嘛,也多给你一些便是,晓得了吗?”
“知道了。”
落花吟应下。
“你真是的,睡到这个时辰,还不快去接客!”
荷姨凶巴巴命令她,她只好乖乖下楼。
不知道下一个,还会不会像裴泽叙那般对待她呢......
顿时,一种恐惧感涌上落花吟的心头。
——
不知几日过去。
“裴公子来啦~”
裴泽叙刚进门,那几个闲着的姑娘便涌上来,卖弄着她们窈窕的身姿试图引起他注意。但裴泽叙似乎对那几个姑娘丝毫不感兴趣,几乎都没正眼瞧她们,径直走向收银处,敲敲木桌板:
“荷姨,我找落花吟。”
荷姨正在数着银子,抬头望见来者是裴泽叙,马上挂起笑:
“裴公子......落花吟啊,在呢在呢,我带您去找她。”
推开木门,落花吟仍是一席青绿色衣裳,静静地坐在床榻边,神色有些许黯淡。见推门而来的是裴泽叙,她眼里添了几分光芒。
“那便不打扰裴公子了~”
荷姨关上门,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裴公子。”
落花吟站起身来屈身行礼。
“嗯,你坐着吧。”
裴泽叙走向床榻边坐下,落花吟便也乖乖靠在一边。
裴泽叙抬眼望向落花吟,她身上似乎没有了如初见时那般惧怕与惶恐,可那双原本灵动有神的眸子里却添了几分麻木。
“你习惯了吧?”
裴泽叙撑着半边下颌,语气平静。
落花吟没有出声,只是微微正过脸对着裴泽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更低了些头。
裴泽叙眼里掀起几丝波澜,片刻后又恢复淡然。
“看来你熟悉过了,那与本公子也......”
他斜眼看向她,话里故作调戏。只见落花吟脸上浮现出几许无措与无奈,接着便起身抬手解衣。
裴泽叙盯着她的动作,表情逐渐开始不太自然。落花吟将固定衣裳的绑带扯下,两头的衣领便顺着她肩头的弧度滑下,露出白嫩的香肩。
“哎——”
裴泽叙忽然慌忙冲上去拉住落下的衣口,“算了,算了......”
不知为何,他开口时有些磕巴。他将落花吟拉向榻边坐下,一边理着她的衣裳,嘴里一边小声嘟囔着:
“不愿就不愿嘛,还非得逞强,让本公子很有负罪感知不知道......你以为本公子碰过的女人少啊,我才不稀罕你一个呢......”
说着,他将视线移向落花吟的脸——
不知何时,她眼里已经含了泪,眼角猩红,一幅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你......”
裴泽叙愣住了,脑子里连要说什么都不知道。
“让公子见笑了。”
落花吟自嘲般地一笑,抹了抹眼睛。“公子不必自责,既然小女子来到了满春楼,想拿这个钱,就得愿做此番事,小女子心里明白。”
“你是被迫来的此处?”
裴泽叙收回手,开口问道。
“小女子原与父母、舍妹同居,可后来他们都因病......”
落花吟忽地哽咽一阵。
“伤心的事就别再提了。”
裴泽叙大抵也能猜到是怎的一回事,便打断她,“人生终有结局,你只需学会珍惜当下。往前看吧。”
他轻叹口气,便靠在墙边,凝望窗外,好一阵子没说话。
“前几日我来时,你说‘久仰大名’,看来是在见我前就知晓我的名字?”
“是,听许多人说,公子您十分会作诗画,尤其在盛景城格外有名,小女子怎敢不知......”
落花吟抬头偷瞄裴泽叙的脸色,接着道:
“小女子也曾阅过您作的几首诗,只是......读不明白。”
“你想学吗?”
裴泽叙很突然地问,落花吟不禁愣住。
“若是你有这份心,哪日本公子来了兴趣,便教你吟诗作画,如何?”
虽说她的确是愿意,但如此一个大名鼎鼎、才华横溢的文人墨客,竟亲口说教她一个青楼女子念诗画画,恐怕是做梦都不敢想吧?
落花吟掩饰不住激动,起身便向裴泽叙行礼:
“多谢裴公子......”
“谢什么啊,张口的事。”
裴泽叙摆摆手,勾起唇角。待落花吟坐回榻上,他便又问起: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落花吟’、‘落花吟’,听着就给人一种病恹恹的模样,我不想这样唤你。你瞧着就如此弱不禁风,说不定与你这名字有关呢。”
落花吟垂着目光,双唇紧闭。“落花吟”这个名字是荷姨给她取的,她并不太喜欢。可荷姨说了,满春楼的姑娘们都是不能透露真名的,其实她自己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有此条规矩,只知道违反了规矩一定没有什么很好的下场。
“上次我来,你给我弹了《兰花弄》,那我便叫你......‘九畹’,怎么样?你要是不喜欢,那我还是叫你落花吟吧。”
裴泽叙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回应。她虽不知这“九畹”有何含义,但她自己却莫名觉得这名字也还好听,便轻轻点了点头。
“那以后私下,我便唤你‘九畹’咯。”
裴泽叙托着下巴,脸上还有几分得意。又坐了约一刻钟,他便起身朝门外走去:
“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