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过了？

沐风细心地为她梳着头发，认真地将每一缕分叉的头发都轻轻梳开，再一丝不苟地为她盘了一个圆髻，看上去温婉贤淑得紧。再加上母亲大人江宛瑾为她精心挑选的碧色云纹襦裙以及镂空莲纹白玉钗、翠玉青梅耳坠、羊脂玉手镯等一系列玉饰，说句惊为天人也不过分。

沐风沐阳都是一脸认真，至少冬墨看不出来她们有什么忧愁。她们未必不知道宫里的难处，只是在她这个主子面前，她们必须笑得比谁都开心。

冬墨缓缓抚着铜镜的边缘，看着杨悦灵皙白的指尖轻轻点着暗黄色的金属，发出低低的咚咚声。

她得上路了。

以杨家的财力，做到让马车平稳行驶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即便是这样平缓的行驶，冬墨还是觉得自己要把早上吃的那么点东西吐出来了。

好在到底是没掉链子，不然可真是闹笑话了。

马车绕了几个弯，像是到了宫门前。沐风率先跳下了车扶她，沐阳则紧跟在她身后，也稳稳架住冬墨，实在是生怕出任何一点儿差错。

冬墨看着外头明媚的阳光，心情莫名好了些，脚步也没那么沉重了，随着三三两两的人群缓缓往里走。

她和沐风沐阳都清楚，现在的社交是没有必要的，她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并不会让她再见上第二面。

主仆三个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该去的地方，找了个阴凉处便歇下了，丝毫没有要搭理旁人的意思。

也实在是不好和别人多说些什么，总不能给上面的留下个四处攀谈的印象。就这么坐着喘了口气，就有人找上来了。

冬墨看着面前一身月白色齐腰襦裙的少女，心中有些许疑惑，转头看了眼沐阳。不想沐阳没只是笑着对那位明媚少女行了个礼，看上去并不是什么陌生人。

她刚要开口将打招呼糊弄过去，就见眼前人一串话像炮仗一样砸在她脸上。

“悦灵姐姐！五年没见，你过得可还好？要不是这耽搁了，我回京第一天就要去见你呢，没想到一来这儿就碰上你了。姐姐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几年未见，不认得妹妹了？”

冬墨将手放在她手背上，轻轻捏了捏：“怎么会不认得呢，柔宸妹妹。”说着，还对她眨了眨眼睛。

就刚刚一番话的功夫，冬墨心里已经转过了弯来。这个女孩儿就是她此行少数要社交的人之一，林柔宸。

据江宛瑾说，林家与杨家算得上是世交，两任家主之间的关系都还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挚友。到了林柔宸和杨悦灵这一代，柔宸的父亲林珍因为深得先帝信任，被指派到地方上处理相应事宜，外任了好一段时间，两人也因此有五年未见。

看得出来，林柔宸和杨悦灵的关系并不差，冬墨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她开始和这位小姑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从东扯到西又从南扯到北，当然大多数时间都是林柔宸在讲，冬墨笑着听她滔滔不绝。

太阳逐渐向南偏，越来越多的秀女被带进了皇帝所在的地方，命运自此改变。

到下午日头有些偏西时，两人才被带着进了宫殿。

哪怕只是个作选秀用的，临时打理出来的殿堂，它也依然金碧辉煌，透着出身皇家的高傲。

冬墨低眉敛目，不断回想着江宛瑾所教的：

腰要直，步子要稳，身体不能晃来晃去的，叫人看着心烦。最重要的是，整个人要端正，叫人一眼看过去心里舒坦的端正。

她看着冰凉的瓷砖地面，一步步向前走去，终于到了皇帝面前。行过大礼后，冬墨也不敢乱看，垂着头静候上面的人发问。

不出所料，她前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杨程之女，甚是不俗啊。”

冬墨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她该怎么说？推辞？自谦？谢恩？还是干脆闭嘴？

最后，她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福，垂首称道：“皇上谬赞了。”

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紧张，完全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却又必须依着他的想法行事。这感觉像是心被不知名的力量死死攥住，叫人喘不过气来。

上面的人似是并未在意这略有些微妙的气氛，向一旁的太后看了一眼。

太后表情丝毫未变，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冬墨便听到声音从上方传来：“杨程之女杨悦灵。留下吧。”

不久后，同样的地方。

“林珍之女林柔宸，年十五——”

尖细嘹亮的声音刺入耳中，让林柔宸感到微微烦躁。

她笑嘻嘻地对着太后和皇帝行礼，口中道：“臣女拜见皇上，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

太后笑呵呵地让她起来，满是愉悦：“柔宸你呀，这么多年性子是一点没改，以后可要收着些。”

林柔宸脸上笑意愈发灿烂：“有太后娘娘罩着，谁敢给臣女脾气受？”

一旁的秀女心里暗暗吃惊，这林家小姐属实是有些大胆，在皇上面前就敢和太后说这么多，哪怕太后打心眼儿里欣赏她，皇上能喜欢吗？

出了宫殿，林柔宸笑容逐渐褪去，面上只余冷漠与肃穆。

一旁的丫鬟有些着急：“小姐，这还是在宫里呢，您就是有些不得意，也不好……”

林柔宸这才又端起笑容，只是脚步愈发快了，让身后的丫鬟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