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子今天高兴,”花重锦倒转佩刀的柄,动了动年无送的黑金环,铃声清脆,“考探花可不是次次都能中。”
右首又是一阵清铃,年无迎纵马赶了上来:“那公子何不考个状元?就像中原之前那个状元司马青一样,中个三元。”
花重锦没有回话,极目往天府街路旁已然散尽的人群中望去,忽问:“那个人是谁?”
年无送和年无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又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花重锦。他们三人从南边来,从不认识碧京的达官显贵。目光所及那人站在柳荫之下,一身玄黑官银衣一看就非凡品,显是京城中的大人物。
花重锦眯眼打量了那青年和身后的两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良久,上官城似有所感,将本在墨砚二人的小动作上移开,抬眼正对上花重锦的眼睛。花重锦一双含着秋水的杏花眼已经眯成了一条缝,漂亮的眼波雾蒙蒙的,看不真切,却覆上了江南人特有的细腻的温柔,而匆匆一错的那个青年的目光里却透着深沉的凌厉。
“十七,钱。”花重锦打个响指,一枚铜钱应声从年无送身后的一名黑衣侍卫手中抛了过来,被他伸出的两指稳稳夹住。他的眼睛一直紧盯着上官城,手指毫不犹豫地一弹,在他们身形交错的那一刻飞向了上官城。
“……”上官城随手一抄,接住了那枚铜钱。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眉间却已印了浅辙。他抬头,赭鬃枣红马背上的红衣少年露出的两只眼睛俏皮地朝他眨了眨,打马扬鞭,绝尘而去,他耳上红玛瑙耳扣互相撞击的清脆声响回荡在碧京的深巷,仿佛没有尽头。
上官城手指捻着那放铜钱——这确实是一枚普通的铜钱,不是江湖上的暗器金钱镖,可他掷钱的手法……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探花郎,除了御笔钦点之外,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他心道。
“回府,”上官城对墨砚二人道,“去请阮师父。”
干净朴素的陶杯中泡的是普洱,上好了茶的衣侍童贺笔不敢久留,轻手轻脚地掩上了房门。木几旁,上官城对师父阮元嘉叙礼已毕,一时间无人说话。
“连诀,那探花的手法你再给为师演示一遍。”头发花白的老者阮元嘉仍盯着木几上孤零零的铜线,并不抬头。
上官城起身,又演示了一遍花重锦的动作,眉头渐皱渐深:“师父,您可看出他的来路 ?”
阮元嘉缓缓摇了摇头:“江南……不像是边界处游龙门的手法,可南夷那边门派帮会鱼龙混杂,路数也纷纷耘耘,倒不好下定论。为师老来也不曾在江湖游荡,于各路新的武艺心法也了解得少,可能平南侯洛冬哲长年在那里混饭吃,认识一些。
“此人深藏不露,没有人了解他的背景,新皇才加冠,尚且年幼,点他为探花可能是爱惜他的才学,毕竟是还小。这你倒是不必太放在心上,为师对武功心法有兴趣,交给为师即可,”阮元嘉饮了一口茶,“你这普洱清苦。”
上官城不语,颔首送客。行到门口,阮元嘉忽地回头,道,“连诀,你是个聪明人。世局险恶,聪明人也不能保证在这里面的深水里玩到最后。不管是一手遮天,还是藏在角落,聪明人也总会有自己的计较。你的心没有七窍……”
上官城深深一揖,送出了门。阮元嘉知道他的性子,也不望他回答,叹道:“花重锦的事你也不必担忧,圣上身边有左丞司马青和右丞钟尧,皆有才之辈,谅他就算居心不良也无计可施。现下正值碧京多事之秋,连诀,,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