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疤

顾池宴是被吵醒的，昨晚他硬生生闭眼睛闭了三小时也没睡着，于是乎，天已经亮了，他还迷迷糊糊不肯醒来。

呜咽声还在持续，顾池宴坐起来看向来源，郑思澈半张脸掩在被子里，枕头上好一滩明显的泪渍。

顾池宴下了床，给郑思澈往下拉了拉被子，果真，半张脸通红，在哭成这样的情况下，鼻塞不说，还闷着，怕再晚一点郑思澈能直接死掉。

视线转向那已经自动开启的摄像头，顾池宴按了开关，此时此刻一个人数居高不下的直播间突然黑了。

［我去。］

［池宴甚至是先帮拉的被子再关的摄像头，是不是故意卖给我看，嗑到了。］

［郑思澈哭的太真了，不像演的。］

［尼玛顾池宴把被子拉下来，劳资一看见郑思澈哭的粉嫩嫩红彤彤的脸，就立了。］

［直播间没有警察吗？能不能把楼上抓起来？］

［十分钟之后波波间会自己再打开的，我打算等。］

［＋1］

顾池宴凑近了些，用纸巾擦了擦郑思澈的泪痕。

郑思澈突然安静下来，呼吸平缓的不像一个刚哭过的人，然后睁开眼。

面前的脸确实吓到了郑思澈，郑思澈直起身呼啦啦往后靠，嘴巴急促的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没…没事吧？”顾池宴拿着纸巾的手放不是，不放也不是，一时间还有些滑稽。

听见那不同的语气，看见截然不同的眼睛，郑思澈松了口气，摇摇头：“只是做了噩梦。”

顾池宴捏着纸巾，抿着唇：“嗯。”

转身进了卫生间。

郑思澈摸着心跳，那样快。

梦？不，是回忆。

他想要忘记的回忆。

好像在提醒他，不能忘，也不可以忘。

在事情解决之前，他的心魔不会消失，回忆也会如同洪水猛兽每隔几日便会出现在梦里。

可他自杀了，他死了，他已经打算重新开始了，让事情淡忘，毕竟这里没有顾言迟，没有让他痛苦的人，他一直痛苦下去，对其他不知情的人不公平。

可是，为什么不让他忘记。

除非。

顾言迟也在，他也来了。

这个想法让郑思澈一下慌了神，慌张间猛然看走了眼，似乎感觉自己回到了那个城门口，那个草丛里还没有被挖出坑，他也没有收到郑明许的话。

被推搡声打断，他向城楼上看去，他的二皇兄…郑羽落被绑着，脸上的伤口明显的很，眼睛没了一只，眼眶红肿着流血。

“二皇兄…”

郑羽落被推着上了墙，颤颤巍巍的身躯仿佛下一秒就要如同羽毛，被风一吹就飘落而下。

“不…不！不要！”

那些脸上长着恶心疤痕的糙汉笑着：“摄政王说了…啊，未来不久的皇帝说了，只要你从这里跳下去，他就不会杀掉你的弟弟，那个叫什么来着？”

另一个接了话：“郑思澈。”

“对！只要你跳下去，他就不会杀郑思澈，只会放郑思澈一条生路。”

郑羽落苦笑道：“顾言迟？他怎么会说话算数…”

“少废话，你跳不跳。”

“我跳。”

郑羽落嘴里还有未散去的血腥味，太重了，咽不下，也吐不出，和现在的情况一样。

顾言迟真的很会杀人。

知道用郑思澈威胁他。

他也真的被威胁了。

“我跳。”

糙汉的声音大，郑思澈听的到。

郑羽落声音太小了，郑思澈还没听清，就看见郑羽落摔下，面目全非，血液炸开，从身下流出。

“二…皇兄…”

郑思澈一步步挪过去：“假的吧…二皇兄怎么会因为这么一句话跳下来。”

“假的。”

“假的！”

“假的！！！”

“不要！！啊！”

郑思澈跪下，双手想要抚上郑羽落的头，可那脖子太脆弱了，仿佛随便一碰就会断掉。

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郑思澈掩面哭泣。

“救救他，救救他，是我错了。”

有双手放在自己肩上，传来一阵慌张的声音：“郑思澈！郑思澈！”

不等他做出反应，咚。是谁被推开了，推倒在地。

他被抱住了。

“思澈，思澈。”

眼前总算恢复正常，榭明把他抱在怀里，双手在背上摩挲着，和坐在一旁面色不安的顾池宴。

郑思澈现在才发现，自己原来跪在地上：“我……”

榭明打断他：“没事了。”

郑思澈嗓子算不上舒服，心脏也算不得舒服，感受着让人安心的怀抱，还是放松下来：“救救我。”

“嗯。”

顾池宴不再说话，走出了房间。

明明不是刮风天，怎么这么冷。

门再次关起来了，只剩下两个人在房间里，跪在地上相拥。

不知怎的，看见顾池宴的背影，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那种感觉不是喜欢，不是纠结，不是愧疚，是难受。

他是难受的。

“榭明。”

“在呢。”

“不是顾池宴的错。”

“是我太急了。”

郑思澈不再看门，把脸埋在榭明的胸口，说起话有些模糊不清：“我又梦见了。”

“上次的？”

“是记忆，我快要淡忘的记忆，用梦的方式，再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我明明很努力想要摆脱那一切…”

“没关系的，慢慢的，记忆有时候未必想让你痛苦。”

什么意思呢？

郑思澈没听懂，又好像听懂了。

那是疤，是那个人刻在他心头的伤。

要不涂药慢慢愈合，要不把那人千刀万剐。

摄像机再次闪起红点。

［看见榭明慌不择路跑进郑思澈房间，我以为咋了。］

［顾池宴魂不守舍走出房间，我以为咋了。］

［顾池宴被小情侣伤到了。］

［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