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廷后的乔瑟伊并不遮掩他带回了那么一个大物件,他将人鱼关在了地下的水牢,日日去探望,偶尔会邀请众人去观看人鱼。
说来也怪,皇宫里就是有那么一个深邃的水牢,里面灌注了冰冷刺骨的水。人鱼的手腕被手铐锢着,手铐内圈是钉子,深深地刺进了手腕里,她的脖子戴着铁项圈,项圈和手铐上连着铁链,她银色的鱼尾,被用铁链贯穿,都系向高处的尖石。
这样的情况下,人鱼游动不了,稍稍的移动都会使伤口再度摩擦,使尖刺在肉血里涌动。她只能坐卧在水边,但水边是嶙峋的小石子,小石子难免不会蹭她的肌肤破皮或者携带着充满恶意的泥沙划入水中,荡起一阵剧烈的疼痛呻吟。
许久未见的生物使大家都很好奇,就连女皇也会要求去观赏。乔瑟伊曾邀请以撒与安引贝一同来,以撒刚踏入门口就被水牢里极端的凉意刺到了,她打了个寒颤,乔瑟伊见此哈哈大笑,让人拿来了毛皮大衣。
自从人鱼入宫后,乔瑟伊获得了许多关注,伐伦克也多看了他几眼,他很是高兴,连带着对以撒的态度都好了。
他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这人鱼的情况,夸赞她绝美的容貌,曼妙的身姿,顺从的态度,对她周身的血迹,溃烂的伤口视而不见。他招一招手,人鱼就顺从地坐正抬头看向他,深蓝的眼睛带着讨好的情绪。
乔瑟伊很满足,轻轻地摩挲着人鱼苍白的脸,而安引贝蹙着眉,沉默不语。
乔瑟伊注意到安引贝的神色,他突然快活地笑起来。
“亲王妃,这条人鱼真是魅惑极了,没有人不喜欢他,包括父亲。”他加重了父亲两个字。
安引贝神色陡然一变,她捏紧了衣角,呼吸急促起来,她的目光如刀具,生硬地划过垂着头的人鱼的每个角落。
她的语气很僵硬,“是啊.......我也很喜欢她......”
乔瑟伊带着戏谑的微笑,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安引贝的反应,突然他脸上闪过各种神色,他看看人鱼,又看看安引贝,然后大叫一声:“亲王妃,这条人鱼怎么和你那么像啊!”
乔瑟伊的声音足够大,很快,这句话随流水传遍了宫殿里的每一隅。安引贝与人鱼的长相相似问题成为了宫廷人的谈资,安引贝无处不能不感受到或直接或隐晦的打探。
于是维涅尔这个名字再度风靡,人人都说维涅尔真当是迷人,使得亲王与王子都为与她相似的人着迷。有人歌颂她美丽动人,有人咒骂她妖媚害人。
其实以撒与人鱼的眉眼更相似,但是安引贝眼睛的颜色就如人鱼那般。
以撒很是好奇她所谓的母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听说伐伦克那存有维涅尔的照片,不过以撒去他房间的时候从未见过。
安引贝俨然是一个笑话,连带着她的小王子都是笑话。她的情绪越来越紧绷了,像是在弓上的弦。又一次伐伦克去了水牢后,安引贝接着也进去了。
然后第二天,在伐伦克的大厅,她献上了一本古籍。
“殿下,古籍上记载着的,只要对她施行了这些方法就能让她的鱼尾变成双腿。”身着纯白柯达第亚式连衣裙的安引贝跪坐在伐伦克脚下,举着古籍如是说。
伐伦卡手持着烟枪,缓慢地翻过一页又一页。
低着头的安引贝眼睛向上瞄了瞄,接着说:“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维涅尔,我也听过关于你们爱情的故事。我爱你,我羡慕她始终令你念念不忘。但我是利用了这一点才成为你的妻子,侥幸生下了我们的孩子。如今那人鱼来了,她比我更像维涅尔,我知道你很喜欢她,但她毕竟只是条人鱼,我希望你能不受阻碍地看到一个更接近的维涅尔......”
笑意逐渐爬上了伐伦克的脸,他将安引贝扶起,拍了拍安引贝的肩,然后拉着安引贝坐在他的腿上,将烟枪递给安引贝。
安引贝拿过烟枪,深深地吸了一口。
而以上都是以撒躲在柜门后听到和看到的,为着这一次安引贝和伐伦克谈话的信息,她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光明。
安引贝透过吐出的圈圈烟雾看到了留有一道光线的柜子,在伐伦克的注视下,她接过伐伦克给她的匕首,一步步地走向了那柜门,慢慢打开,然后拿起匕首刺向躲在里面的人。
刹那间,咖啡色的地毯上溅上了滚烫的鲜血,鲜血隐入这深色,只留有空气里溢散的铁锈味,就像安引贝将捂住眼睛的以撒轻轻扶起,温声问她怎么在这儿。
然而以撒只是来找伐伦克,房间没人她便先到处走走,想寻找一下维涅尔的照片。她看到一块怀表时安引贝与伐伦克走了进来,紧接着安引贝便跪了下去,她以为两人要起什么争执,便躲进了柜子里。
安引贝听完她的解释道了歉,摆摆衣袖走了出去。伐伦克走近以撒,把她的下巴捏起,使以撒汩汩流血的左眼直面着他,他皱眉看了半响,然后唤人将以撒带去包扎。
当天深夜,躺在床上的以撒因为疼痛而没有睡着,那本古籍也像是针,刺在她的大脑,使她更加疼痛难耐。
今夜雾气深重,寒霜弥漫,月光惨败黯淡,零零落落地洒在皇宫的各处。
以撒裹着个黑色长袍,小心翼翼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她路过了一间没关门的房间,只见内里灯火通明,红发女人仍是白天那副打扮,不过头上还戴了一片白纱。她跪坐在房间中央的坐垫上,手里紧攒着什么念念有词。
“等着吧...只要过了今天......”
以撒脑子里的刺更加疼痛,她没有再停留。
今夜巡查的卫兵各位的多,她避开了一队又一队,最后来到了那水牢前。
来得刚刚好,安引贝给的古籍上记载的一切正在井然有序的进行。
伐伦克背着手,站在高坡,乔瑟伊站在他的身边。底下是巨大的火炉,熊熊燃烧着烈火,几个大汉不断往炉里添加火石。
人鱼戴着金属制口套,她被摆放在石台上,手腕粗的麻绳环绕着她的上半身,两块巨大的钉子贯穿手腕镶嵌入石台,烧红的铁链在鱼尾上重重压过,留下冒着热气的痕迹。几位身着白色长袍的人,分布在石台周边,不断吟唱着。
随着伐伦克点点头,大汉搬出烧的发黑了的,带着火星的大石头,吃力地蹒跚走向石台,然后把石头砸向那银色的鱼尾。
啪嗒。啪嗒。
鲜血飞溅,染上了大汉赤裸的臂膀,染上了白衣者的白袍,染上了乔瑟伊与伐伦克的鞋尖。
那鱼尾猛得抬起,又被接二连三的石头砸下去,直至血肉模糊。
整个水牢里,焦味和血腥味跳着狂欢的舞,肆虐地扑向水牢门口。
躲在门后的以撒被恶心得干呕到流泪,泪眼模糊间,她看向那露出粉红色肉与素白色骨的鱼尾,奄奄一息的,没有一点声音的人鱼。
白衣者的吟唱持续着,乔瑟伊不知从哪拿出来几块薄似蝉翼的白纱盖在了鱼尾上,白纱并未被鲜血染红。
然后白衣者摸出随身携带的、被神赐福的笔刀,开始在那白纱之上刻刻画画。那笔刀流转间带着一如多年前以撒所见那抹奇幻的光,白纱上逐渐有了成型的血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符。
符变得愈发光彩照人,刺人眼球,伐伦克挥挥手,带着其他人退出了水牢。
不久后安引贝鬼鬼祟祟地进入了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