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她被护送着前往中洲。

原因很简单，长官一口肯定她的母亲就是维涅尔，尽管渔女在这之前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长官表现得很激动，他层层上报，直至统治者。那位以雷霆手段为名的统治者立刻派遣高级骑士来将渔女带回中洲。

她登上甲板，感受着东洲的海风轻吻她的脸庞，好似在做最后的挽留。

她想留下，但她看到了水光潋滟下微微荡起的一道道波纹。她想到了姨母对她的苛责，表哥表妹总是会抢她的东西，嘲笑她的金发。但是姨母总是盯着她发呆的神情，那某个断指上戴了多年的戒指，深深镌刻在了她的脑海。

她明白了，这是命运的既定。

从骑士的口中她得知，维涅尔是一位东洲的美丽渔女，有着墨色的长发和绿宝石般明丽的眼睛，伐仑克亲王东巡的时候对其一见钟情。经过短暂的追求，两人相爱，但在二人回中洲的时候遭遇海难，亲王被救，维涅尔不知所踪，据说亲王伤心至极，后来的情妇都是与维涅尔长相相似的女人。

她迈入那金碧辉煌的城堡，打探着周围的环境，然后在高坐前止步低头。

世界上五个大陆，分别为东洲、西洲、南洲、北洲和中洲。西洲与中洲接壤，东洲与这两洲相近，而南洲与北洲则相距甚远。其间中洲最为富庶，聚集着世界各地的人，历代王朝都终将国都迁都于此。

在厉锈王朝的序幕打开之前，前朝国君昏庸，与巫师勾结，残害百姓，万川生灵涂炭，各地爆发规模不一的起义。彼时，作为落魄经商世家的西洲人卫斯理变卖家产，捐献粮食与物品，获得了民心，又将民众组织起来，锻炼出一支带着满腔怒意的民兵。卫斯理带领他们征服大地，征服海洋，队伍逐渐扩大，最后一举拿下了前朝的国门。当代女皇希瑟，便是厉锈王朝的第五任国君。

女皇的鬓发花白，背脊挺拔，即便是皱纹也无一不透露着威严，她从高坐之上俯视，她微笑着，带上了金丝边老花镜，招呼渔女靠近她。

渔女顺从地接近，跪在女皇的脚边。女皇爱恋地抚摸着她的金发，视线从她的每个五官细密而深刻地游过，女皇的眼前逐渐模糊了。

“你让我想起了维涅尔，你们很像，又特别不像。”

“你曾叫伊泽尔，是个很好的名字。但从今往后，你是以撒，记住了，你叫以撒。”女王直视着她说。

她是以撒，中洲的公主，王位的第三顺位继承人。

她被带着见了她的父亲，伐仑克亲王。伐仑克的视线紧紧地黏在她的脸上，嘴角始终噙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伐仑克的态度让以撒更紧绷了，她拘谨地站在原地任凭伐仑克打量她。她见到伐仑克的眼睛逐渐变得通红，一点点泪花逐渐闪烁。伐仑克用手帕擦擦眼睛，接着唤女仆带以撒去熟悉环境。

回房间后，她被突然冲进她房间的男人吓到，那是乔瑟伊王子，她的哥哥。乔瑟伊的母亲是培南侯爵的女儿，谢尔罗夫娜。那是个来自北洲的家族。据说谢尔罗夫娜王后在世时性格泼辣，做事鲁莽，后来因为一些不可言谈的事情被施以火刑。她的儿子乔瑟伊，不学无术，因着母亲不受喜爱，后来维涅尔事件后在皇宫更是如履薄冰，但亲王名义上多年来无所出，他是亲王唯一的孩子，亲王近几年有教导他如何理政，现在已渐渐接触政务。

但以撒回来了。

没有任何一个王朝有一定要顺位继承的规定，前朝也多有能者上位的事迹。

乔瑟伊冰冷刺骨的目光在以撒身上流动，他轻蔑地笑着：“小小的渔女，你与你那做情妇的妈妈，真像啊。”

以撒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并无言语，乔瑟伊也觉得无趣，便哼地一声离去。

是夜，以撒将双手叠放在胸前挂着的黑色珍珠上，安静地躺在床上。那记忆里的鱼尾又在她的神识里扫动。

凉夜的冷风簌簌，突然地她感觉一一股子寒意袭来，一道冰冷到极致的触感攀上了她的脚踝。

“嘶嘶——”长滑的生物滑入了温暖的被子，缓缓地在她身上游荡。恐惧向以撒铺天盖地地包裹，她紧闭着双眼，睫毛不断颤动，脖颈上的青筋逐渐隆起。

良久，那触感移动到了她的脸部，以撒感受到那东西在凝视着她。

又不知过了多久，触感突然消失，以撒松了口气，她翻了个身，望向窗外皎洁明亮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