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堂最终还是退了一步,为周九良安排了七场演出,没有一场是两个人一起演的。
节目单公布之后,队里非议颇多,网络上也是议论一片,然而只要两个当事人自己不开口,这件事始终没有翻出什么大风浪。
周九良越来越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正常的演出时间外,没有人知道他下一步会走去哪里。
有时和烧饼一起去健身房,累了就在朱鹤松那里过夜;有时跟何九华一起游荡,半路总会搭上一个秦霄贤,众目睽睽之下拉拉扯扯,左拥右抱;有时也会和其他师兄弟们一起吃吃喝喝,就连栾云平都在陪周九良吃饭的名单里,短短几天,他周旋于师兄弟之间,看起来确实有几分郭老师口中“周小花”的意思。
唯独和周九良关系最亲近的孟鹤堂,出现在他身边的次数竟是少之又少。
仿佛孟鹤堂才是那个真正的局外人。
有嗅觉敏锐的人察觉出了不对劲,明里暗里,旁敲侧击,总想着撬出哪怕是一点点端倪。而孟鹤堂面对找上门来的疑问,一概不理会,一门心思蹲守在演出场地的后台,隔着一层幕布,悄悄注视着台上的演出。
所有人都知道孟鹤堂在看谁,为什么要看着,唯独不知道演出结束之后,为什么两个明明已经确定了婚期的人还要各走各的。
明明孟鹤堂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已经紧张焦虑到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周九良攥在手里。
舞台上的周九良确实光芒万丈,一举一动自信潇洒,只要他出现,下面坐着的观众总会下意识的拿站在他旁边的逗哏和孟鹤堂做比较。
周九良或动或静,收放自如,抛出来的每一个包袱都很巧妙,而站在他旁边的逗哏大多是刚来队里,心高气傲的,要么接不住,要么接得并不如意。
有人干脆模仿起了孟鹤堂,很快又发现了不对劲,明明是和孟鹤堂一样的抖法,可是换了一个人说出来,似乎就差了那么点感觉。
后台师兄弟们突然明白了,周九良就是要用这种方法,让这些不服孟鹤堂的人都看清楚自己与孟鹤堂之间的差距。
红脸白脸总要有人唱下去,于是乎,崇拜的目光落向孟鹤堂,恶言揣度全都归给了周九良。
网上针对周九良的言论越来越尖锐,指责这个所谓的副队长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
孟鹤堂或许不知道这些议论,但周九良是真的不在乎。
他依然上台演出,依然尖锐又不着痕迹地扯出别人的不足,依然在有意无意地避开孟鹤堂,肆无忌惮的和其他熟悉的师兄弟们混在一起。
周九良或许伪装地滴水不漏,可是孟鹤堂落在他背影上的悲伤又眷念的目光,根本骗不了人。
“真的不追吗?”
曹鹤阳端着咖啡,满脸玩味地看着对面那人。
孟鹤堂一直看着外面,握着杯子的手无意识摩挲着杯沿,视线却诚实的粘在了那个渐行渐远的人身上。
偏偏坐得四平八稳,没有一点要起身去追的意思。
“……四哥,有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
孟鹤堂捏着咖啡杯,声音酸涩发苦,无论是否重生,他还是会下意识的选择跟曹鹤阳吐露心声。
曹鹤阳推了推眼镜框,静静看向他,等着他接下来有可能说出口的每一句话。
“你说。”
“我从来都是惧怕孤独的。只是他在时,我便忘了惧怕,也忘了珍惜。”
“……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个?”
“从前是我自负,我就像一个寄生虫,贪婪又无耻地索取他毫无保留地爱意,直到最后才……后悔莫及。”
“……”
“我总是在想,他最后想打电话告诉我的,到底是什么……?”
孟鹤堂惨淡一笑,然而勉强扯起的唇角根本算不上是一抹笑意。
在那残破的前世,周九良手机里那个尚未拨出的电话,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孟鹤堂的梦魇,每时每刻回想起来,非要把心口撕得血肉模糊不可。
苦行僧游走世间,尝尽辛酸苦辣,最终寻得一方圆满,可他终其一生都在奔波辛劳,兜兜转转度过半生,却连最爱的人也丢失了。
曹鹤阳无语凝噎,他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天没见,眼前这个孟鹤堂却像是多活了几辈子一样沧桑又疲惫。于是,曹鹤阳皱起眉,紧跟着沉默下来,深邃双眸透过镜片,再一次落向了窗外。
曹鹤阳突然笑了笑,最后一次轻声提醒。
“……不管你们俩闹了什么矛盾,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九良只是看起来冷淡老成,其实他一向很宽容,你应该最清楚这一点。”
孟鹤堂抿紧唇角,没有回答。
曹鹤阳敲了敲桌子,看他一副舍不得却又不敢追的模样,心里真是又好笑又好气。
“小孟,再不追可就来不及了。”
这句话无异于一道魔咒,浩浩荡荡盘绕在脑海里,搅得天翻地覆。
孟鹤堂咬了咬牙,刚想狠心拒绝,无意中眼睛朝外一瞥,竟然看见周九良脚下一软,整个人直愣愣的跪倒在地。
曹鹤阳还没反应过来,孟鹤堂已经冲了出去,匆忙间不小心弄翻了咖啡杯,雪白的衬衫一角不幸染上了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