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去洗把脸,该吃早餐了。”
出乎意料的,周九良朝他笑了笑,落入耳中的声音缓慢又轻柔,仿佛昨天那个尖酸刻薄、浑身利刺的人从未出现过。
周九良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孟鹤堂愣了愣,险些没有缓过神来。
孟鹤堂顶着周九良含笑的目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突然害怕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还愣着干嘛呢?”
“唉唉,我这就去。”
周九良又催促一句,孟鹤堂赶忙点头,小跑着去了洗漱间,等他收拾完再回来时,周九良已经把早餐摆在了桌上,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喝一碗白粥。
事实上,孟鹤堂做好了一觉醒来发现周九良已经走了的心理准备,万万没想到现实与想象大相庭径,周九良不仅没走,还像一个无事人一样精心准备了早餐,然后静悄悄的等着自己醒过来。
重生之后的第一个早晨,似乎连阳光都和从前一模一样,区别只在于孟鹤堂是在沙发上醒来的,而不是在充满了两人气息的被窝里,怀里更没有抱着一个香香软软的爱人。
周九良低垂着眉眼坐在孟鹤堂对面,安安静静喝完了碗里的粥,没有再添。
孟鹤堂始终在偷偷看他,试图寻找缓和尴尬的机会,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悲哀的发现两人之间存在着一股莫名的疏离感,似乎一夜过后,仍是分毫未减。
说来可笑,他还是想要从前那个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兴致勃勃跟自己聊天的周宝宝。
“孟哥,下周节目单该排了吧。”
周九良放下碗,云淡风轻地抛出一句话。
孟鹤堂怔愣片刻,有些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嗯,我一会儿就写。”
“给我安排十场,正好师兄弟之间交流交流,也看看他们说相声的技巧怎么样。”
“瞎说什么呢?”
孟鹤堂皱起眉,第一时间表示不认同。
“你的病不应该太劳累,十场怎么撑得住。”
“这么多年都活过来了,现在反倒畏首畏尾?”
周九良话音虽然平淡,但是隐藏在字字句句中的利刃,还是闪着森森寒芒,锐不可当。他慢慢站起身,临走时又扫了孟鹤堂一眼,好心的多施舍给他几个字。
“最近队里有些不稳,人心浮躁。孟老师,你以为我在帮谁。”
“……”
孟鹤堂看着他脖子上那一抹还没消退的红痕,很多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不愿意相信周九良真的背着自己出去胡闹,但那似乎也能算是一点证据了。
“周九良。”
孟鹤堂猛的站起来,尽管怒不可遏,仍在尽力抑制着怒火,他用手指死死扣在餐桌边缘,用力到连指关节都泛起了白色。
“队里怎么样,是我这个当队长的责任,用不着你拿自己的身体去抗。”
“是吗?”
周九良站在那里,静悄悄看着孟鹤堂,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在清晨的阳光映衬下,苍白到让人心惊胆战的程度。
现在是新的一天,早晨七八点钟,两人明明有一个还算平和的开端,却在不久之后,又一次走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周九良闭口不言,只是深深凝望着他,孟鹤堂似乎看见了他眼中若隐若现的委屈,整个人愣在原地。
所有翻腾的怒气一瞬间烟消云散,孟鹤堂忽然想起来了,记忆中这个时间点的周九良正是最快乐的时候,而那时的自己,又哪里舍得用这么冷硬的语气和周九良说话。
“九良,对不起……”
孟鹤堂以为是自己吓到他了,沉沉叹了口气,主动绕过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餐桌,停在周九良面前,伸手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熟悉的怀抱还是突破了层层防备,铺天盖地般将周九良笼罩。他身子猛然颤了颤,紧接着仰头看向天花板下悬着的水晶灯,想让苦涩的眼泪重新流回心底。
如果前世最痛苦无助的时候,孟鹤堂也能这样抱一抱自己,那么压垮自己的难过是不是就能减少一些?
周九良想不明白,也不愿意想明白,他甚至忘记了推开他。
“九良,孟哥之前做错了很多事,我都记在心里呢,一刻也不敢忘记……”
恳切的话语在屋子里悠悠荡荡,孟鹤堂又抱紧几分,恍惚中,像是抱住了生命中所有的春光和暖。
“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