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在记忆中,这个时候的周九良是全天下最乖巧最懂事的周宝宝,也是最爱孟鹤堂的周宝宝。
……难道是因为我的重生,打乱了原本的轨迹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孟鹤堂神思混乱,手上的力度不加控制,很快在周九良手腕上留下了几个指印。
“啧,孟鹤堂你有完没完!”
周九良皱了皱眉,终于忍耐不住,颇为烦躁地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抓起外套直奔卧室,并在孟鹤堂还没喘过一口气时狠狠拉上了房门。
惊天的砸门声刺入耳中,宣告这一次正面交锋暂时结束。孟鹤堂呆愣愣站在客厅里,周遭因为周九良的退场迅速安静下来,逐渐显露出了孤寂落寞的本来面目。
卧室内始终安静,没有摔东西,没有哭泣和咒骂,安静得像是周九良从未回来过。
孟鹤堂看着还在摇晃的风铃,听着那一声声略显突兀的清脆声响,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天真,天真地以为一切回到原点之后,重新追回周九良不会太难。
终于,他疲惫的跌坐回沙发上,垂着头沉沉叹了口气。
叹息中包含的所有无奈,随着清冷的空气一起流向卧室,如实的落入了那个蜷缩在地上的人的耳中。
周九良置身黑暗,努力缩紧身子,苍白的手指攥着胸前的衣襟。从心口蔓延开来的丝丝钝疼和逐渐艰难的呼吸,无不在告诉他如梦一般虚幻,却又如梦一般残酷的事实。
呼吸越来越急促,就在即将支撑不住时,周九良终于伸手拽过丢在旁边的外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小小的药片落在掌心,又送入唇间,就这样干涩的吞入腹中。
孟鹤堂。
“你放了我吧……”
他与他,又是一场不欢而散。
——
“老秦,帮我个忙。”
“……啊?”
周九良吐出最后一口烟,顺手把烟头按熄在地上,黑暗中半掩半现的侧脸隐隐透着难言的清冷与落寞。
他幽幽回头,眼中毫无光彩。
“麻烦你在我脖子上留个印子,我要带回去给孟鹤堂看。”
周九良还是那个周九良,语不惊人死不休。
秦霄贤震惊之下,酒瓶子脱手而去,直接摔碎在地上。
玻璃碎片混杂着剩余的酒液,不可挽回的溅落四方,周九良下意识抬了抬脚,可惜还是湿了半边鞋子。
“我我……这不好吧?”
陪着周九良在角落里抽烟喝酒,本身就是助纣为虐,秦霄贤很清楚周九良的身体状况,也知道他心脏上的毛病并不适合这么放纵。可惜到了最后,秦霄贤仍旧是抵不住周九良湿红的眼角,甘愿在这里陪他品尝落寞,能做的只有抢着喝下大部分的酒。
虽然头脑混混沌沌,秦霄贤还是能够分辨清楚,周九良这句话究竟有多么不靠谱。
面对秦霄贤的迟疑,周九良颇不耐烦的轻“啧”一声,竟然胡乱扯开领口,自己动手揪出一个刺目的红痕。
“哎呀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秦霄贤慌忙上去阻挡,抓着周九良的手不准他再揪,眼睛无意中扫了一眼,忽然之间又手足无措起来。
因为他看见周九良慢慢弯下了一贯骄傲的腰,苍白的手指捂着整张脸,无助又压抑地低声哭泣起来。
如果这一世没有孟鹤堂,那么周九良在不久之后还是会经历心脏移植手术,还是会收养那个孩子,没有后来的所有变故,他会看着帆帆长大成人,看着她嫁给心爱的郎君,看着她得到一生的幸福。
那样的人生明明了无遗憾……可是眼泪为什么总是止不住。
“九良,你……你别哭啊……”
你哭得我也好难过。
秦霄贤呼吸一滞,手掌紧紧攥起,竟也跟着红了眼眶。
“老秦,我怕了……”
死过一次的人,永远忘不掉死亡之前的痛苦,忘不掉那一个个破碎的、原本可以得到圆满的美梦。
他忘不掉前世经历过的幸福快乐,同样怕极了失去一切之后,那些痛入骨髓、远远胜过心脏病的悲伤,似乎连喘一口气都是深重的罪孽。
“我真的怕了。”
重生后看见孟鹤堂的第一眼,周九良就开始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