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开启的动静宛若一柄利剑,一举划破屋内凝滞不动的空气,孟鹤堂猛然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一个身影走进家门,反手又把门拉上了。
客厅里熄了灯,黑漆漆的一片,以至于周九良进门时并没有发现沙发上还枯坐着一个人。当光亮重新撒进每一个角角落落,周九良蓦然抬眸,正巧对上孟鹤堂亮晶晶的、泛红的眼睛。
这双眼睛过于温柔,曾经也是周九良的最爱。
爱到迷失自我,最终丢盔弃甲,顷刻间变得一无所有。
“……哟,还没睡呢。”
周九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含着三分漫不经心,七分刻薄轻蔑,顺手把外套丢在了椅背上。
孟鹤堂突然发现,那是刚刚清醒时盖在他身上的那件鹅黄色外套。
“难道孟大队长没人陪,又要哭鼻子了?”
周九良肆无忌惮地打量他,又是一笑,明明白白嘲讽着孟鹤堂白日里在湖广后台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嚎哭。
“不是,我……”
这样的周九良其实很陌生,记忆里这个年纪的他,应该是乖巧懂事爱撒娇的,唯独不应该是这样。孟鹤堂感到一阵怪异,直觉告诉他周九良不对劲,可是偏偏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周九良站在灯光下,微微仰着脑袋,勾起的唇角显得刻薄又寡淡,仿佛一只全副武装的刺猬,一夜之间倒退回了最叛逆的时候。
在他身上看不见哪怕是一点点在面对爱人时的柔软。
孟鹤堂闻到了他身上的烟酒气,忍不住皱了皱眉,慢慢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九良,你喝酒了?”
“对。”
周九良斜瞥他一眼,回答的倒是坦坦荡荡。他淡笑着前走几步,过于苍白的手指扯了扯领口,故意露出脖颈上一抹暧昧不明的痕迹。
面对周九良明目张胆的挑衅,孟鹤堂果然攥起拳头,死死咬着后槽牙。
他深吸一口气,尽力不去看那一点惹人遐想的痕迹,然而周九良像是存心要刺激他,衣领子眼看着越扯越开。
“你有心脏病,你忘了?”
孟鹤堂眸光暗了暗,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在极力压抑着怒火与醋意。
周九良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盯着孟鹤堂的眼睛冷笑。
“忘不了……时不时就要疼一阵,怎么忘得了?”
惨白的灯光直晃眼,孟鹤堂竟然在如此直白的注视下感到了无所遁形。周九良话不多说,照着自己胸口重重拍了两下,也算是一语双关了。
孟鹤堂根本顾不得思考这番话里的隐藏意思,周九良砸在心口的两拳看得他心惊胆战,一股热血直冲脑袋,等他反应过来时,早已几步迈到了周九良面前,紧紧攥住他的手腕。
两人针锋相对,互不退让,这一幕似曾相识,熟悉到孟鹤堂心底打颤。
似乎在前世,两人一旦争吵到了这般局面,结尾一定是周九良抽身离去,几天几夜不肯回家。
可是现在毕竟是不同了,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应该发生在现在。
不应该发生在这个时间节点上。
“九良,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