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周九良时常怀念那段日子，孟鹤堂原本不理解，但现在似乎也能想明白了。

想明白周九良面对自己时，所有的欲言又止究竟是为了什么。

窗帘还是周九良最爱的颜色，角角落落堆着粉丝送的礼物，相当一部分毛绒玩具被周九良放在沙发上，地毯上，最让他喜欢的那个丑丑的小恐龙玩偶，摆放的位置紧挨着吉他和三弦。

孟鹤堂忽然想起来，外人眼里自由散漫的周九良，曾经最爱布置他们俩的小窝，后来换了大别墅，突然就不那么热爱了。

孟鹤堂问过他为什么，他笑了笑，说是屋子太大，反倒无从下手。

孟鹤堂环顾四周，毫无意义地笑了起来，目光随后落向电视柜上放着的那个陶瓷娃娃。

那是孟鹤堂送给周九良的第一份礼物，后来被周九良失手打碎了，孟鹤堂还冲他发了好大一通火。

所有已经丢失的东西，此刻大多原原本本地放在那里，包括孟鹤堂印象中光秃秃的阳台上，此刻还放着周九良曾经最爱的那盆绿萝。时隔多年，孟鹤堂都快记不清它还没枯死之前，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周九良还没回来，现在不知去向。孟鹤堂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对一屋子失而复得的旧玩意，越来越难以抑制心底的悸动。

终于，孟鹤堂鼓起勇气给周九良打电话，令他意外的是周九良竟然很快就接了。

电话另一头静悄悄的，孟鹤堂喉咙发紧，捏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两个人都不说话，恍惚间，像是又在沉默中过去了一辈子。

“九良。”

孟鹤堂苦涩地勾起唇角，轻轻从喉咙深处推出一句呼唤。

“……”

没有回应，周九良还是不说话。

周围过于安静了，隐约可以听见手机另一边传来周九良平缓的呼吸，孟鹤堂没来由的哽了一下，失而复得的不真实感令他眼前发晕。

孟鹤堂知道他还在，也知道他不愿意开口。

“……九良？你……你回来了吗？”

窗外刮起了一阵风，卷得窗帘悠悠荡荡，可惜今夜过于寡淡，没有摇晃的树影诉说思念，也没有皎洁的月光抚慰忧伤。

孟鹤堂长舒一口气，索性主动到底。

“你现在在哪，需要我去接你吗？”

“……孟鹤堂。”

平静淡漠的三个字，冲出屏幕，刺入耳朵，孟鹤堂心里揪了一下，手指下意识攥住沙发垫边缘的流苏。

一瞬间，声音干涩低沉。

“我在。”

“嘟——”

孟鹤堂愣了愣，难以置信般看着周九良已经挂断的电话，一直到屏幕重新黑下去，才像是大梦初醒一般，身子猛然颤了颤。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无话可说了？

结局竟和前世一样，明明孟鹤堂已经想好了措辞，想好了对策，可是周九良又一次没有给他付诸行动的机会。

上一次的周九良了无生息，这一次他挂了电话。

原来周九良冷下脸之后，想和他说上一句话竟然这么难。

天色早就暗了下去，铺天盖地的黑夜笼罩着山河，好在万家灯火陆续被点亮，就算是那宽阔空寂的道路上也有路灯始终守候。

孙九芳说周九良只是被吓到了，孟鹤堂也是这么认为的，除此之外的任何一种可能性，孟鹤堂光是想一想就花光了所有勇气。似乎没有任何一种可能，能比得过只是吓到了这一条更加具有希望。

孟鹤堂现在最缺的就是希望。

能重获周九良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