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在南郡王府盘桓，这天刚过早食，就听青衣大呼小叫的冲了进来。
“没规矩，一清早嚷嚷什么！”赵忠呵斥横冲直撞的青衣。
“忠……伯，街上来了好多江湖人，都是摩天崖观战的，好多人赌白玉堂胜。”青衣上气不接下气。
“大清早的，吵什么呢？忠伯。”南王妃问道。
“没事，青衣这小子瞎嚷嚷。”赵忠应了一声。
赵忠给了青衣一烧栗，“臭小子，想让王妃拿刀砍你？这么大声？”
青衣摸着脑门，接着傻笑，“倒也是，要让王妃知道，估计王妃直接拿刀去砍下注的人。”
展昭早饭后在沁园静坐，凝神养息。 “蓝衣，我去摩天崖。”说完提剑出了王府，直奔摩天崖。
摩天崖，江湖传言，本是一石山，不知何故，突然从中间断裂，好好的一座山一分为二，留下几十余丈的深壑，两边巨石突现，后有猎户在巨石间打桩，拴上铁索，装好索环，便可顺着铁索来回两山之间。
白玉堂早知展昭轻功了得，故而将比试地点换到摩天崖，若轻功不济事，别说开打，只怕连上铁索站稳都难，等他到时，展昭正坐在对面的巨石上闭目养神。
“展昭，好久不见。”白玉堂打了声招呼。
“白兄来得刚好！”展昭抬头望天，再看山腰平地处，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嘴角抽了下：“真得非比不可？”
“已经来了，难道走过场？”白玉堂抱刀迎风而立。“怕输？！”
展昭眉峰一耸：“输？打过才知道。”
“那还等什么？”白玉堂挑眉。
山风烈烈，吹得两人衣袂飒飒。白玉堂的鸣鸿刀“嗡嗡”作响，对面的展昭，巨阙在鞘中蜂鸣，不知何时，风停了，天地定格，静寂无声。
日正中天，“时辰到了。”不知是谁的声音很细却很清楚。
展昭背着剑，步履轻盈，恍若闲云，轻飘飘的落在铁索上，白玉堂足下虚踏，白纱下的鸣鸿甚是兴奋，几个起落，立于展昭对过。
“好厉害的踏雪寻梅。”展昭赞道。
“你的飞云步也不差。”白玉堂的声音像山间溅落的清泉，通透剔亮。
“锵”，鸣鸿在阳光下划过，微不可觉地弧光，直逼展昭。
“唰”，巨阙漆黑的剑身扬起，暗金色的波晕由内向外散开，迎上鸣鸿的弧光，耍了个花腔，轻巧避将过去。
白玉堂凌空而起，鸣鸿朝展昭头顶劈了下去。
“落刀式。”展昭压下腰身，从刃下横穿而过，巨阙在半空中翻个筋斗，“起”，剑尖抵着刀刃上。
长剑往前一送，强劲的内劲逼近鸣鸿，巨阙剑身打直，完全挡住了它的攻势。白玉堂撤刀卸力，鸣鸿旋身，斜刀往展昭腰间去。
“斜阳式。”巨阙倒竖，“铛”，刀刃重重地砍在剑锋上，震得白玉堂虎口发麻，不待白玉堂收势，巨阙恍若游龙，顺着刀身刺向白玉堂的面门。
森森剑气让白玉堂倒吸一口冷气，松开右手，鸣鸿笔直下落，左手一抄，抓住刀柄，侧身护在胸前绕开巨阙，展昭回剑挽花，剑锋绕身一圈，拦腰横切。
白玉堂一招雁别金翅，纵身从剑上跃过，险险避过剑锋，鸣鸿刀直指长空，破开巨阙罡气，以横扫千军之势斩向展昭。
“横刀式”，展昭双足成线，在铁索连退数步，巨阙反撩，转刺白玉堂后心。
白玉堂神色一僵，自知难以躲避，索性不管，倒转鸣鸿，刀刃反背，掠向展昭。
“嗤啦，”裂帛声起，巨阙划破了白玉堂外衫，鸣鸿削掉了展昭几缕头发，风起，吹得人脸颊生疼。
白玉堂落在铁索上，还刀入鞘，“展昭，你赢了。”
“展昭侥幸，上次苗家集，白兄赢了。”展昭轻言细语让白玉堂心里很不是滋味。
“输就是输。”白玉堂脸色煞白，神情肃冷，任风吹开破碎的外衫。
“相互磋切，不计输赢，白兄不必挂怀。”展昭抬眼望远山，绿意浓浓，生机盎然。
“若不是你手下留情，今日白玉堂的命就交待了。”白玉堂的声音透过山风，格外冷冽。
“平手而以。”展昭淡然一笑。
“平手？”白玉堂侧身看展昭。
“没错！白兄既是展昭的对手，也是朋友，有个光明磊落的对手，时刻提醒自己，是很幸运的。”展昭眉眼弯弯，嘴边泛起笑意，白玉堂听到自己的心跳，它突然跳得特别快，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
白玉堂静默不语，望着脚下几十余丈的深壑，咀嚼着展昭的话，良久，他看向对面的人：“展昭，你比白玉堂坦荡。”
“未必，展昭也有争强好胜之心，不过藏得深罢了。”展昭走近白玉堂，二人并肩站在崖边，山风过耳，甚是惬意。
“真心话？！”白玉堂突然笑了。
“当然，展昭从不妄言。”展昭捡起地上碎石，往铁索空环上扔过去，趁石块还未落下，借着铁索桩头，踩着石块飞到对面空地上，风中蓝影绰绰，对白玉堂招手：“试试踏空的感觉！”
白玉堂微皱的眉峰此时全然松开，嘴角似有笑意，心跳渐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从袖囊间摸出几颗白玉石子，照着铁索抛去，踩索桩，凌空跃起，行至半途，足尖轻点白玉石子，仿若一片白云自深谷中穿出，起伏不定，最终隐于碧空峰峦，半山腰的人惊叫：“云！”
“感觉不错吧！”展昭托着腮看飞过来的白玉堂，大大的笑容晃得白玉堂睁不开眼。
“很好！”白玉堂声音低了半拍。
“好在白兄聪明，选了这个地儿，不然一大群人围着，耍猴一般，无趣得紧。”抬剑指指山腰间看热闹的江湖人。
风吹开了展昭的发，白玉堂凑近，鬼使神差，伸手去理他额前的青丝，展昭睁大眼，呆了一下，抬手也替他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发带，白玉堂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很快回复平静：“多谢！”二人同时开口，看着对方楞了一下，等明白过来，各自哈哈大笑。“你也不笨！”白玉堂凑近展昭。
突来的热气让展昭惊得立马跳到一边，“差不多了，下山。”趁白玉堂回头，飞快转过身，双手搓脸，微凉的山风让他打个激灵。
白玉堂跟在展昭身后，想起蒋平提到六安茶一事，“听说你在庐州买个楼子？”
“你怎么知道？”展昭猛然回头，这件事过去挺快半个月了，他交待洪叔不可外传，白玉堂怎会知晓。
“去庐州办事，听同福客栈掌柜说起的。”白玉堂提着卷好白绸的鸣鸿刀，好笑看着展昭吃惊模样，像岛上偷了小鱼干的猫被抓了个现行，猫眼圆睁，双唇微张。
“呃，那些姑娘着实可怜，日行一善。”展昭挠挠头。
“你这么大方，怎的在苗家集还要与我对分金？”白玉堂调侃。
“时也，事也，你白五爷不缺银子吧，怎的也与展昭对分金？”展昭反问。
“好奇！”白玉堂答道。
展昭不解，停下来：“好奇什么？”
“好奇堂堂南侠客也会做梁上君子，让人刮目相看。”白玉堂似笑非笑地看展昭。
“因人而异！”说完，展昭盯着白玉堂看了一会，转过头，继续往山下走，走出几步，突然转身正对着白玉堂：“以后不准找我麻烦！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能反悔！”
白玉堂回神，“好！”转而重复念着因人而异四个字，忍不住摇头：“一点都不实诚！”
到了山脚，好事者看热闹的人围了上来，“白五爷，展南侠，谁赢了。”众人七嘴八舌，乱哄哄像个菜市。
“平手！”展昭回了一句，眼角余光瞥见白玉堂隐隐不耐的神色，拽了下他的衣角：“走！”话音刚落，展白二人绕开人群，窜上树梢，飞快离去，留下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眼里。
回到城中，白玉堂牵马，“展昭，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欢迎到落剑庄做客。”展昭冲白玉堂摆摆手。
等展昭回到南郡王府时，已近掌灯时分，南王妃跑到展昭面前，上下左右打量一番，见展昭完好无损，只是神情有些疲惫，堪堪松了口气。
“小昭，城中传你们平手，可是真的？”南王妃问道。
“不错，上次我输给了白玉堂，这次我赢了，这一来一往，就是平手。”展昭笑道。
“看来，这个白玉堂不错，江湖传言他行事乖张，堪比罗刹，确是不对。”南王妃笑道。
“江湖传言不可尽信，白兄人很好，就性子冷了些。”展昭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人心难测，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未必为虚，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不可有，凡事要给自己提个醒。”南王妃剥了些枇杷放在碟中，递给展昭。
“多谢外婆，下次约白玉堂到府上拜会。”展昭靠在椅上，用竹签叉起枇杷塞进嘴里。
祖孙二人正聊着呢，蓝衣进来：“王妃，按您的咐吩都准备好了。”展昭起身，“好，辛苦，外婆，我先去了，呆会再来陪您。”
展昭坐在浴池中，温热的水让他晕晕欲睡，待蓝衣敲门时，才惊觉泡了近一个时辰，连忙起身，收拾好自己，随蓝衣去用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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