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是没有用的，”赵晴晴扯起嘴角，“我从初中的时候就知道我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处理焦虑的情绪上，不如摸清楚自己焦虑的原因和解决的路径。”
“然后把焦虑转化为具体的目标和计划。”
食指在桌面上打转，桑夏仍旧是那样，满眼都是不信任。
“你话说的很漂亮。”她点评。
赵晴晴眉心一跳，她实在不想和这个端出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心理老师再过多纠缠了，她深呼吸，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桑老师，高三的时间是非常宝贵的，既然心理咨询对我确实没效果，您把机会留给其他有需要的同学好吗？还有很多同学心理情况不好并且没钱去看心理医生，他们比我更需要您的，”她语气一顿，笑得更张扬，“帮助。”
“赵晴晴同学，你到现在还是很排斥心理咨询，人要是一直自我催眠、一味封闭是很难解决问题的。”
真烦。
少女的脸上却没流露出丝毫的不耐，毕竟她一露出那副神情，妈妈就像被踩到尾巴一样歇斯底里地开始咒骂。
“桑老师，如果您执着地想要了解我家里的情况，其实，我可以坦白和您讲，我这些年过得都不怎么样。”
“我爸从我小学就开始频繁出轨，外面养的小三小四小五小六换来换去，当然也有几个固定的，我见过，甚至叫她们阿姨。我还有个弟弟，出生时得了小儿麻痹，现在还在治后遗症。我妈是个精神有点问题的女人，又软弱又愚蠢，明知我爸早就变心了还是指望着用孩子栓住他。”
“哦对，我们家重男轻女，我在我妈、我爷爷奶奶心里，比不上我得小儿麻痹的弟弟。我妈说我一辈子都比不上她的宝贝儿子。”
“当然，我弟弟过得也不见得有多好，他发起病来，很丑陋。长这么大，被我妈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像个不能自理的婴儿，连个朋友都没有。”
“……”
纸巾被眼泪浸透，肩头被人轻轻摩挲着，桑夏神情怜悯，“你这些年，确实过得很不容易。”
眼泪砸在桌面上，模糊的视线中，赵晴晴看到桑夏似乎比她更难过，她内心竟然忍不住嘲讽和麻木翻涌。
“我给你布置个作业吧。在高考前你抽出一部分时间写日记，也算是疏通情绪的一种方式，没必要写特别多，一两句、三四段都可以。”
她擦擦眼泪，点头，一副悲痛到哽咽的模样。
写日记。
以为她没试过？三点一线的生活有什么好写的？
从心理咨询室出来，赵晴晴才来得及看手机的信息，信息来自她的妈妈。
“你弟弟的后遗症快要治好了。”
所以，接下来，你不用再逼着自己考好，这不重要了。
妈妈，你是这个意思对吧？
赵晴晴觉得脚下注了铅，有那么一瞬间，她察觉到自己的心“咚”得一声沉进冰水中，弟弟发病的时候她还同情他来着，好好一个孩子偏偏生在他们家，偏偏从出生就带上这样的病。
他要是身体健康也不见得会过的多好。
他只会自然地接过自己姐姐身上的重担，承担起妈妈挽回爸爸的任务。
可赵晴晴还是恨，所以这么多年，自己被逼迫着努力学习，日日夜夜，除了做题视任何事情为无用，每日就过这样乏味单调无法书写的生活。
居然只是妈妈的权宜之计、暂缓之策。
“十年血泪，十年奋斗，恰同学风华正茂，无惧岁月峥嵘，纵使荆棘满路，也将全力以赴，百日疯狂，只为六月锋芒，生命可以轮回，高考只有一次……”
嘶啦。
卷子在桌肚中被撕碎，一张接着一张，她不动声色，在班主任带着学生重复百日誓言时，隐晦地体会到晴雯撕扇的乐趣。
毁了，都毁吧。
本就是不值得。
她的十年血泪就是场笑话。
躁期就这样过去了，她能感觉到，支撑自己的能量一点一点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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