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凯旋那日,安帝与肱骨大臣、后宫几位嫔妃站在城楼顶处,目视都城大街上打马而过的军队。
为首的那位骑着一匹红棕色的骏马,马尾如他高高扎起的发丝一般飞扬,眉若远山,眸若深潭,百姓夹道赞他,沿街酒楼女娘们抛出的鲜花几近将人淹盖。
杨盈借孕期不能久站的缘由,缩在一旁安静地待着。
他好像瘦了些。
蓦然,那马上威严自持的男人抬起头,朝城楼上看过来。
“看来,在外出征这些时日,你这未婚的夫君没少惦念你。”
这句话是安帝对初月说的。
“陛下如此欣喜除了大军凯旋,只怕还有纯妃娘娘怀有皇嗣的缘故吧。”
这话是初月对安帝说的。
他不会看到自己的,杨盈心想。她如今臃肿不堪,实在不想往前面挤。可她听到了初月与安帝的笑声,心中竟然有心酸翻涌。
李同光曾经与初贵妃纠缠不清,后来又搏得初月郡主的青睐,虽说是为了沙西部的支持。但是这两位宠妃、贵女都为他倾倒,他利用女人、蛊惑人心是惯招,用得那样出神入化。
谁又能说浓情蜜意里有几分真情?
说不定当着自己的面对那副护膝爱惜有加,当着初月的面就说绣工甚至不如府内的绣娘。
她轻笑,心中也没有宽慰多少。
“杨盈,来站到朕的身侧。”安帝见杨盈站的太远,唤她过去。
她迟疑一瞬还是走过去,安帝握住她的手揉了揉,真有副夫对妻妾的体贴,只是杨盈胃里翻搅,差点忍不住吐出来,也因此面色不佳。
位置显眼,杨盈刚回身便与李同光对上目光,也就在这个时候安帝见身旁的人衣裙翻飞解下自己的裘衣披在她身上。
“多……谢陛下。”杨盈只能乖巧地伸手去系好。
她的手有些抖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被某个人盯的。
盯她做什么?看自己的未婚女郎去啊。
安帝对她腹中的孩子很看重,母凭子贵,对她也是宠爱有加,女眷的席位杨盈跨过了老资历的妃子坐在初贵妃的下座,甚至将自己的贴身内侍叫去服侍杨盈。
杨盈食欲不佳,仅是用些糕点,欣赏歌舞。
“你尝尝这个。”
安帝特地将李同光与初月安排在一处,以解这对年少鸳鸯的相思之情。
“李同光,你听我说话了吗?”
初月娇嗔地问。李同光才堪堪将回神温和地与人交谈。
杨盈低头啜饮避开视线,那人的视线炽热滚烫,隔着舞姬与琴音都未曾消弭,落在她身上似是灼烧。
“庆国公。”
李同光应声将目光投向上座的安帝,杨盈才回去看他一眼。
他仍旧清俊,只是北境一战将皮肤磨得粗糙,侧脸的线条更加利落悍拔,早些时候杨盈还是礼王,她第一次见李同光曾经吐槽那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将军,倒像是白面书生。
如今倒是和将军这种勇猛粗糙的形象更加贴合。
“庆国公出征前朕曾问过你想要什么赏赐,如今你大胜归来,朕再问你一遍,你现在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副将低声嘟哝,“还能要什么?咱们将军功名利禄都有了,不就差老婆孩子热炕头吗?”
良久,他淡淡道:“臣确实想娶妻。”
“看来庆国公与初月郡主的好事将近呐!郎才女貌、登对非常,将士们都盼着佳期早至。”
“你们快别笑了,再笑下去,初月郡主面若桃花脸就要肖腊梅了。”
初月红着脸低头,“娘娘,您别笑话我了。”
满堂宾客皆是欢笑起哄,又调侃初月几句。
李同光好像也在笑。
“这盘糕点不太好吃。”杨盈定定地看着,将手中的桃花酥放下。
玉珠:“娘娘是身体不适吗?”
话音刚落,席内响起一阵话声,是李同光在替初月回应大家的调侃,“陛下只调笑臣,倒是未曾向臣提及,宫中又添了新的皇嗣。臣都来不及让初月备礼道贺,向那位……怀着皇嗣的妃子。”
他语调散漫拖腔“皇嗣”两个字更是点了两下,杨盈垂着头不去看他。在她想象中,李同光说这句话应当是一只手掌支着脸,桃花眼潋滟多情,这话落在杨盈耳中,多的是情与色。
“哈哈,说来,此事你也有功。多亏了你啊,庆国公,多亏当初你将杨盈接来才有今日。不过,朕的纯妃如今正养着身子,不宜接待太多人。”
“……”
“哦,那遍预祝这位皇嗣早日到来……”他在看她,杨盈知道。
这语调很危险。若是在床笫上是要慢慢磨她的前兆,会折腾很久,还会被诱哄做一些不该做的。
她不该慌的。
一定是晚风太凉了。
桌子下的手几乎捏不成拳,又过一刻钟,她终于叫身旁的内侍去告知陛下她身体乏累想要回宫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