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帝免掉了杨盈每日去初贵妃处的请安,更是接连几日都陪在她身边。
前所未有的恩宠引得不少人眼红,初贵妃终于坐不住,领着不少嫔妃来看杨盈,宫中如今妃位的人不多,一进来大多数人都得行礼。
彼时,杨盈还靠在桌旁吃燕窝。
“听闻你已有身孕四月有余,行走不便,方才各位妹妹都在我那里请过安,我们闲着无聊便想着过来看看你。”
杨盈微笑着放下碗。
初贵妃紧忙道:“你身子重不必向我请安。”
“玉珠,”杨盈别开眼睛没看那一团锦簇的人,反而偏头唤宫女,“将碗端下去。再提些点心茶水过来。”
她像是慢了半拍才接起初贵妃的话茬,“陛下已经去了臣妾的一切请安行礼,不牢贵妃挂心。倒是您这番过来,也没叫个宫女提前报一声,我刚起身,宫里没备什么东西唯恐怠慢了诸位姐姐。”
不少嫔妃的嘴角都僵了一瞬,杨盈如今也不过十七,站着这群人中大多与初贵妃同期入宫,甚至还有那个一个与已故的昭节皇后同辈的。
年轻貌美,荣宠在身,还有身孕。
只怕没人再比她更春风得意的人了。
杨盈记起几日前的那封字条,那字迹她委实认不出来,不知是谁传回来的,但消息总要核实,“今日倒是不见初月郡主。”
“顺……纯妃娘娘,您还不知道啊?北境大捷,陛下今早下的旨召庆国公班师回朝,初月郡主现在估计正忙着操持凯旋之后的宴席,等国公回来他们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以后可有的忙。”
看样子,那消息为真。李同光确实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这倒是,”杨盈轻轻点头,“不过我也到底帮不上什么,只能准备份好些的贺礼。”
初贵妃:“你哪里还需要帮什么忙?养好身子为要。前几日陛下去我宫中,托我好生照料你,这不,今天我便从宫中择了些补气血的东西给你送来。”
话音刚落,初贵妃拍拍手,端着东西的宫女们鱼贯而入,红绸揭下都是些补品与钗环,嫔妃围着那些东西称赞一番,每一件都大有来头,都珍贵无比。
“谢贵妃娘娘。”
人前杨盈情真意切感谢的话像是从肺里吐出来的,人后便叫玉珠将送来的东西收起来,等太医下次来诊脉挨个验。
“娘娘,那离月宫的佳贵人给您送过来一只镯子。”
杨盈撇了一眼,比起初贵妃送来的东西,佳贵人的那只镯子显得简朴太多,只是一只镂空雕花的金镯子,前头镶了一块打磨光滑的玉石。
佳贵人算是这宫里为数不多与杨盈还算交好的嫔妃,从她定下嫔位便时常来走动,两宫挨得近走动方便,佳贵人宫中的主位淑妃是与昭节皇后一同进宫的最早一批的人,性子随和沉稳,不怎么参与宫中嫔妃的种种争端,唯一的爱好便是做菜。
“她有心了。玉珠,把我那支珠钗拿去送她,当作回礼好了,就说我如今身子重,去见她总是不方便。”
玉珠一直立在原地没有走,杨盈疑惑,“还有什么事吗?”
“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杨盈撑起身来,目光晦暗。
玉珠的话音发抖,杨盈漫不经心地听完,又趁水吃了一块点心。
流水一样的补品下肚会导致胎大难产,这才是初贵妃送来如此多补品的原因。
杨盈不禁记起还在梧国时,父皇曾格外宠幸一位西域的妃子,最后那位美艳但宽厚的娘娘就是在一声声嘶吼中力竭而亡的,那时正是梧国的雨季,海棠花败了一地,万艳铺排,美人殒命。
明明是那样良善的娘娘,最后却被腹中胎儿活活憋死,听说还是双生胎,肚子大得惊人,面色惨败像只怪物,父皇都不敢去看一眼,只叫人飞快处理掉。
男人的荣宠果然是不值得依靠的。
“玉珠,我记得你家里曾是开药馆的,日后你多留心,我必会重赏。”
宫里女人彼此残害的手段总是层出不穷,刚避过补品,隔几天又被察觉出桌子上的饮食出现了相冲的食材,玉珠说完,杨盈便捂着胸口呕吐不止。
“把菜都撤了,本宫看见油腥就直犯恶心。”
玉珠命人撤菜又端了清淡的莲耳百合羹,杨盈才勉强吃下去几口。
“娘娘,您如今孕反之症如此强烈,后日给庆国公的接风洗尘宴,陛下问您要不要去。”
许久不见他,她反应了好几秒才想起庆国公是谁。
“冬季怕冷不愿意出门,初春时又告病风寒在宫里闷了一个月,如今出去透透气也是好的,万一身体不适回来就是了。”
她很想见他。
只是不知道自己眼下这副样子会不会显得太过狼狈?
孕期身材越发臃肿,以往的衣衫通通都塞不下,尚衣局送来的衣服大多宽大肥厚,穿什么都笨重,更别提因为头晕呕吐而憔悴的精神,眼下青黑一片,脸蛋圆了一圈又一圈。
晚间又落了雨,裹挟着雨水的风迎面扑来,一阵潮意,院中的花叶颤抖。
玉珠忙去关窗,杨盈扶着腰卧在床榻上,摇晃的火烛映在她的眼眸中,明灭起伏。
她轻拂肚子,似乎感受到那个小生命的躁动,母性的慈爱令她垂眸,目光温和,“后日,你就该见到自己的父亲了。”
之前粮草枯竭,也不知他在北磐的那四个月过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