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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前传篇:时光

厄瓜多尔的不禄

2000年。

  又是一年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院子里的梧桐树落满了绿叶的残骸,梨花木的摇椅上躺着一位少年,他穿着一身灰白色的外套,身形削瘦,肤色冷白,但偏偏那双眼睛都是浅灰,宛如蒙上了一层灰尘。

  阮寒就这么安静的躺在椅子上几乎是从他有意识的时候开始,他的世界就是黑暗的,无边无际的黑暗把他笼罩,父亲总说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是一块落了灰的玉,但他看不见,只凭着手感摸过。

  阮寒的身上就佩戴着一枚玉佩,玉上面还镌刻着一个阮字,父亲告诉他那是他自己的姓氏,阮寒也曾经问过为什么父亲姓赵,自己却姓阮,难道他并不是父亲的孩子吗?

  事实当然不是,可赵之云不会告诉他真相,而是编造了一个谎言,一个能够让阮寒相信的谎言,他说,这是你母亲的姓氏,我希望你和她姓,保留她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痕迹。

  尽管赵之云别说什么逝去的妻子,就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牵过,但他还是撒下了这个谎言,哪怕这个谎言会陪伴他的一生,怎样都无法抹去。

  赵之云在赵之榕的面前,提出会照顾好阮寒的那天,是他二十七年来,生命里第三次闯进一个人,第一次是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登门上赵家把他带回去,第二次是他从亲生父亲那里回来,回到赵家看着那一大家子人,然后自立门户的时候。

  他心底仅有的几次温柔与心软,都是留给了家人,当他真正意义上的亲生儿子降生的时候,赵之云先是惊喜,然后是忧虑。

  他怕自己的孩子和当初的他一样被找回去,于是在养子阮寒与亲生儿子赵先旗成长的这二十年里,他一边拉帮结派,培养势力,一边专门给他们俩做训练,文有中外历史,天文地理,家族兴衰,武有刀枪剑戟,格斗术,柔术等多种。

  他们从小开始练习,过程苦不堪言,尽管妻子一再劝慰,赵之云也没有放弃,他的那些势力已经如日中天,到处都有人在忌惮,赵之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们和自己一样,又不希望那些势力威胁到他们。

  所以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让他们自己变强。

  而二十年前的熏烟,让他直到现在都还心有愧疚,这种愧疚哪怕是他娶妻生子再过二十年都没有消退,反而愈发强烈。

  每次看着阮寒这幅样子他都会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下手,而是留了他的半扇光明,哪怕只有半扇,那也足以让他看清这个世界,不用整日身处阳光却只能与黑暗作伴。

  “父亲,您怎么了?”

  盲人失去了视力,在听觉和嗅觉这种方面的感官就会增强,彼时的阮寒虽然躺在摇椅上,耳朵却听着后面的动静,他清楚的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传来,不像母亲的轻缓,也不像弟弟的欢快,这个脚步声的落脚点沉稳有力,一听就知道是父亲。

  赵之云站在不远处,听见阮寒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他抬脚走了过去,站在养子的身边却没有说话,阮寒也没问,依旧是静静的躺着。

  赵之云刚才站在那颗树下的时候,忽的回忆起了二十年前赵之榕抱着阮寒来敲他这院子的门,那时候雨夹杂着雪,比往常要冷的多,不像现在的这样春暖花开。

  记得在赵之榕说出那句“你这话倒是和母亲说说的一般像”时,他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好像那时候他前二十七的人生都遭到了背叛。

  养父对外宣称的赵家长子暴毙身亡,对内通知的他赵之云被逐出赵家和赵家族谱,仅留给他一处宅院生活,因此他对外宣称自己姓林。

  双木林,是纠缠不清的身世,也是生生不息的希望。

  但养母和赵之榕依旧对他如故,所以在母亲托口信让他照顾好阮寒的时候,赵之云才会答应,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曾经的自己,也没有人比母亲更了解她当时养育赵之云二十多年,却被一个没见过面的青年,将养子从族谱上划去而无能为力的悲哀。

  他们都了解,也互相做得到,保得住,于是这一保就是二十年,是现在的阮寒,也是曾经的自己。

  “父亲,外面风大,您还是回屋坐着吧。”

  阮寒忽然开口,再次把他飘荡的思绪拉回来,赵之云略显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躺在摇椅上的人,他今天没有戴眼镜,青色的单瞳定定的望着阮寒。

  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一如当年的温润,只不过多了几分的沧桑,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毕竟没有人能在二十年的时间里什么都不改变。

  包括心境,性格,年龄,岁数与样貌。

  “你也知道这里风大,身体不好还老在这里吹风,赶紧回去,你母亲做了绿豆糕,再不去就要被你弟弟吃完了。”

  阮寒浅浅的露出一个笑容,笑的含蓄又有礼貌,他缓缓坐起身子,耳朵动了动,偏头朝着赵之云站着的方向温语。

  “不会的,阿旗每次都会给我留,我不担心。”

  虽是这样说着,但阮寒还是摸索着起了身,他在椅子的另一边摸到了自己的导盲棍,一下一下的点在地面上走着,灰翳的双眸目光平静,而赵之云就走在后面看着,一步一步,落在对方的后面,以免踩空和摔倒

  这是二十年来最常见的事,哪怕阮寒早就不会摔倒,赵之云和他的妻子,以及那个赵之云他亲生父亲家带过来的老管家也是这样。

  中年的管家先生已经变成了老年,但他依旧精神奕奕,只是这样也掩盖不住,时光夺走所有人岁月,然后留下痕迹的事情。

  是的,所有人都在变化,但…阮寒似乎没有。

  这是个异样,但此时正当年少,没有人注意到,阮寒自己就看不见,更不用说他。

  屋里,赵先旗见哥哥自己敲着拐杖过来,父亲跟在后面走,细心的搬开椅子让阮寒坐下,然后拿起母亲做的那块属于阮寒的绿豆糕,送到了对方的手心。

  “哥哥你尝,我专门为你做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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