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不甘心就这样睡下。

怕小侯爷在牢里无趣，凌远差睢阳送了不少玩意儿给他打发时间，小侯爷盘腿坐在床榻上，对着一盘棋局发呆，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向牢房门口，始终不见那人身影。

心中烦乱，无心思索棋局，小侯爷烦乱地把棋子抛回棋盘，躺倒回被褥，想睡又睡不着，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一会儿担心凌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一会儿又想他大概是被什么事缠住了，所以到现在都没有过来，想来想去也没有个答案，烦躁地卷起被子滚了几圈，又一脚将被子踢开，“怎么还不来？！”

心里委屈得不行，就算是来不了，让人来知会一声有那么难吗？！

“世子。”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侯爷闻声翻身坐起，只见睢阳隔着门站在走廊上，起身几步来到他对面，“怎么是你？凌远怎么没过来？”

睢阳答：“世子无需担心，主子他没事。一个时辰前探子来报，说是逃走那名刺客今日似乎有了动作，主子跟着探子出了城，差我来与您说一声，让您今夜不用等他。”

小侯爷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睢阳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额头开始冒冷汗，衣襟被一把抓住，只听得耳边一句极冷的质问：“他现在在哪儿？”

*

一场雨过，让本就有些寒意的三月更添几分凉意，府门两侧悬着的灯笼泛着悠悠黄光，一阵风拂过，头顶的灯笼被吹得左右摇摆，守门的家丁正靠着柱子打盹，也被这风吹得打了个寒战。

府外不远处，一人一马疾驰而来，马蹄踏进一汪积水，水花四溅。

家丁将将眯了会，听到敲门声连忙起身打开一扇门，揉了揉眼睛，正欲问来人深夜到访所为何事，那人便几步踏进门槛。

看清是谁，家丁禁了声，折回身将门合上。

浓云敝月，前院没点几盏灯，勉强能够看清路，一直走到后院，四处灯火明煌，下人们进进出出，干净的热水端进内殿不一会，出来便被血染的鲜红。

“世子。”来往的下人看见进院子的人停下脚步行礼。

小侯爷看到那一盆盆血水，心下一凉，看了眼房间里凌乱的身影，深吸了口气，才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房间里，凌远靠坐在床头。只见他脸色苍白，眉头紧蹙，似是疼极了。腰腹之上一道刀伤从小腹一路延伸直腰后，涂抹了药粉还是有血从绷带里渗出。

李御医处理完伤口，交代了注意事项和饮食禁忌便退了出去，还没走到门口便见一个人风风火火进来，看清来人面貌连忙行礼，“世子。”

凌远闻声连忙将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腰上的伤，还没来得及有别的动作，人便已经来到跟前。

小侯爷看到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便知自己的猜测不错，袖下的手指紧紧捏起，在床侧坐下，想掀开被子看看又怕弄疼他，沉着脸问：“伤到哪儿了？”

凌远声音虚弱有些轻，答：“.....腰上。”

他一向隐忍，若不是疼极了，不会露出这样虚弱的模样。这还是小侯爷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摸样，红红的眼眶里一下子蓄满了泪。

凌远也是第一次见他哭，顿时手足无措，伸手想把人抱到怀里，却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别动！”小侯爷拿袖子胡乱擦了擦眼睛，瞪了他一眼，凌远乖乖坐了回去。小侯爷轻轻掀开被子，即便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看到那染血的绷带时还是叫他双瞳倏地一缩。

周遭气氛瞬间变得压抑。

凌远连忙转移话题，“探子已经找到那日逃走的刺客，顺藤摸瓜查下去，再过几日便该有结果——”几滴滚烫滴到手背，意识到那是什么，他更加无措了，握住对方的手，“别怕，没有伤到要害，躺几日就好了。”

小侯爷身体微微颤抖，半晌才抬起头，泪眼婆娑，“这还算没伤到要害？那要怎么样才算是伤的重？一定要没命了才算是重伤吗？上次你与我说只是小伤，是不是也伤的这般严重？”

凌远微微一愣，被这几个问题砸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凌远的上身光是果露的皮肤上都有好几道疤，大的足有一掌长，小的也有拇指大小，凌乱地横斜在他身上，小侯爷光是看着看着都觉得疼。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让自己受伤吗？”小侯爷控诉，声音哽咽，“堂堂四皇子怎么能食言？”

凌远用指腹帮他擦尽眼泪，无声叹息，他又何尝愿意受伤，只是他生于帝王之家，有些事情，便是避无可避，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他再怎么小心，也有疏漏的时候。

眼前人为了自己的伤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凌远突然觉得这一剑受的也算值了，从前他还不确定这人的心意，如今这副摸样，他再怎么木讷也该明白了。

心口又暖又疼，“齐儿莫哭，这次是我大意了，下次定不会再给旁人可乘之机。”

小侯爷靠在他怀里，又怕压到他的伤口，只敢虚虚靠着他，把耳朵放到他心口，听着下边一下一下的有力跳动，心底才算是安定了一点点，目光黏在被血染红了的绷带之上，不敢想象幕后之人究竟是下了多重的手。

“疼吗？”小侯爷手指虚虚触摸着腰腹上的绷带，一路来到肋骨处，凌远低头，看到他眼底隐有水光闪烁，怕他又哭，低头含住了他的唇，牙齿在那双唇上轻轻撕磨。

小侯爷一动不敢动，整个身体都紧绷着，每次亲/吻，凌远总能把他亲/得浑身发软，此刻他还记着凌远身上的伤，便不敢投入身心。

凌远吻了片刻便稍稍退开，眼底宠溺与爱意一览无余，小侯爷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恰巧侍女将熬好的药端来，主动接过药碗，喂完药，扶他躺下。

才与心爱之人心意相通，本是互诉衷肠的时候，可这副虚弱的身体不允许，实在有心无力，就连说这么会话都是强撑。

凌远遗憾道：“真不甘心就这样睡下。”

他目光灼灼，眼底情谷欠呼之欲出，中过女眉药的小侯爷如何不懂，双颊渐渐染红，忙躲开他的目光，吹熄了烛灯在他旁边躺下，“快睡吧，睢阳还在监牢里，明早得早起把他换回来。”说完主动靠到凌远伸出的手臂上，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又悄悄往人身边挪了挪。

一声轻笑，凌远低头，在他额间落下一个轻吻，拍了拍他肩膀，“睡吧。”

小侯爷无声弯了弯唇，在熟悉的气息里坠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