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
纵使世间男子相恋不在少数,南鹤帝国也出现过几位男性帝后,但周九良毕竟也是心高气傲、铁骨铮铮的男儿郎。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对于委身人下,做本该是女人的事,必定心存芥蒂,一时半会难以释怀。
果然是自己太过勉强,太过自以为是。孟鹤堂笑着摇摇头,丝丝缕缕的苦涩逐渐显露,拍着周九良后背的动作也存了几分迟疑。
孟鹤堂突然不能确定,此刻的拥抱,会不会让他感到同样抵触。孟鹤堂从来不想委屈周九良,他根本舍不得。
“不是这样,九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孟鹤堂深吸一口气,将周九良从自己怀里拉出来,紧紧握住他胳膊,试图与他目光接触。
孟鹤堂表情严肃,一字一句对他承诺。
“九良,若你不喜欢与我亲近,我可以对你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碰你。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只要我还能看见你……好不好?”
周九良十分缓慢地将视线挪回,心里有模模糊糊的东西在躁动。他隐约察觉到了那是什么,却又下意识不想承认。
不想承认自己其实很渴望被拥抱,不想承认孟鹤堂的温暖会让自己丢盔卸甲,更不想承认在刚刚那一瞬间,自己第一次有了不顾一切去信任一个人的冲动。
周九良在沉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只要开口拒绝,那些让自己觉得难堪的事情永远不会再有,但看着孟鹤堂带着泪水的红红眼眶,突然又不忍心这样做。
孟鹤堂没有错,他只是爱上了一个活得艰难的人,所以就活该被一直一直刺伤真心吗?
凭什么?
周九良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手脚冰凉,不管孟鹤堂多么焦急的询问,也不肯再多说一句话。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伤害这个人。尽管不愿承认,但孟鹤堂确实是这世上,最拿他周九良当件宝贝的人。
所以自己到底凭什么要这样伤害他、折磨他?
凭他的爱吗?
呵,真不是个东西。
周九良自嘲般笑了笑,万分疲惫的摇摇头。酒劲逼得头痛欲裂,他默默躺下,自顾自闭上了眼睛。
孟鹤堂深深凝望着他,随后站起身,打算去外间凑合一晚。可他刚刚迈步,周九良的手突然伸来,紧紧握住他的手腕。
孟鹤堂不受控制的浑身一颤。就像即将溺亡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回头看去,正对上周九良明亮的眼眸。
这双眼睛他很熟悉。在三年前那名锐不可当的少年人身上见过,从此以后再也没忘。
“别走行吗……”
难得放软的嗓音带着哭腔,周九良面带期许,怯怯的看着孟鹤堂。然而紧握着的手,大有不答应就不松开的架势。
孟鹤堂回握住,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靠近,而是试探着坐回榻边。周九良顺势往软榻里侧挪,空出足够一个人躺下的位置,孟鹤堂这才慢慢脱去外袍,躺进余温尚在的被窝。
孟鹤堂沉默着,周九良等了一会儿,见他只是规规矩矩躺着,没有像平常一样伸手来抱自己,突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出生在南鹤庆州,家境殷实,爹娘都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我啊……在六岁之前也是有家的。”
周九良微微仰头,凝望着孟鹤堂隐在黑暗中的侧脸,突然开口说话。
分明是极度平缓的语调,却在诉说着悲痛的事实。孟鹤堂整个人动了动,终于忍不住扭头去看他。
多年前先帝昏庸,听信谗言,致使南鹤败于北云,连失七州之地。
其中就包括周九良的故乡,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