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照旧是被帐外相柳和将士的操练声唤醒。
只裹着一层单薄的兽皮躺在地上的一觉睡得其实不太好，梦里我多次被冻醒，现在起来浑身也又酸又痛。
由于昨天发生了太多让人不愉快的事，我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相柳跟前溜须拍马的兴趣，只是随意吃了几口桌上的早饭，又装了两个油饼当干粮，就挎着篮子出去采药了。
曾经在族内我跟随长老学过一些简单的医术，对于草药也大抵能认全。我往大山深处走，一路倒采了不少稀罕草药。
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我的篮子也装得满满当当，看着太阳就快要落山，我赶紧前往清水镇，像上次一样偷偷摸摸地把涂山璟能用得上的草药放在回春堂门口，剩下一些草药拿去药铺换了一点冰晶，虽然不多，但总算手里有了一些钱。
我小心的把钱藏到胸前，往山里走去。
走到昨晚相柳出现的那个山坡，月亮依旧是那么圆，但是这次相柳却没有出现，我撇撇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堵。
我拍拍自己的脸。我到底是怎么了，九头蛇相柳向来独来独往不通人情，这才是他正常的样子不是吗？更何况我是受他胁迫留在他身边的，待我灵力恢复，涂山璟痊愈，定是要离开这里，从此以后和他再无瓜葛的……
所以，不要对他投入太多情绪。
我呼出一口浊气，调整好心情，继续回程的路。
快到辰荣军驻地时，我听到附近传来有人嘻嘻索索说话的声音。难道又是奸细？
我放轻脚步，屏住呼吸，悄悄往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去，躲在一棵树后面，终于看清是两个辰荣士兵在这里偷偷喝酒。
“你说这九头妖给将军下了什么迷魂药，居然让一个妖怪来当军师。”
“谁知道呢，这九头妖每天独来独往，行踪不定，要我说这妖怪就不值得信任，你说他天天跑出去是干什么去了！”
“还能干什么，肯定是拿着我们的军费去花天酒地嫖姑娘了呗哈哈哈。”
“诶你知道这九头怪帐里那个姑娘吗？”
“这谁人不知道，这九头妖嫖姑娘都嫖到我们军中来了，再这样下去我看军风必乱！”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将手里的篮子朝其中一人的头上砸去。
“哎呦，是谁！是谁砸老子！”
我从树后走出来，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是你姑奶奶！”
那两个辰荣士兵没想到刚才还在嘴里编排的人这么快就出现在眼前，尴尬地对视一眼。
其中一个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着我奸邪一笑：“你一个宠姬这么晚了不好好待在军师营帐里，跑出来是想私会野男人吗？幸亏被我们哥俩给抓到了，这就抓你去见军师。”
我没想到这人还想倒打一耙，我两撇秀眉气得竖起，指着那人的鼻子骂道：“好一个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小人，分明是你们私下辱骂军师被我发现，你们一口一个九头妖，殊不知你们每天吃的军粮，身上穿的军衣都是他去做杀手刀口舔血得来的，军中混入细作也是他以身涉险解决的，没想到竟养出你们这等白眼狼，我真替相柳感到寒心！”
那两人听了我口中的话，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你，你……”
“你什么你！洪江年事已高，若不是相柳以一己之力带着你们来到清水镇占山为营又殚精竭虑地供给着军队的开支，你们早就在大战中成为炮灰了！”
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那个士兵耳朵羞的发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见另一人张口还想辩解，伸手拉拉那人的衣袖。“大哥，她说的好像也没错……”
我得意地扬起下巴：“知道就好，还不赶紧给相柳道歉。”
最终那两人颇为不自在得表示了对相柳的误会与歉意，我也不是那种揪着不放的人，对于他们喝酒的事也只当没看到，捡起我刚才扔出去的篮子转身就走。
“姑娘！还有一事请问姑娘！”
“什么事？”
“就是……敢问姑娘到底是相柳大人的什么人，如果不是那等关系，我们也好和其他兄弟解释一下。”
那等关系？想起他们刚才口中的“宠姬”和对我和相柳的污言秽语，我后知后觉得脸上一热。
我掩饰性地背过身，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语气说“咳，我是你们军师……军师的同族人，就是亲戚！”
九头蛇是蛇，腾蛇也是蛇，说是同族似乎也没错。两位士兵可能以为我是相柳的姊妹，一脸恭敬道：“原来是小姐。”
我点点头，三步并做两步地快速离开了这个令人尴尬的地方。
待回到营帐，相柳一如既往地坐在案几前批注着军书。
我想起我好像还在和他冷战，也没有理他。
相柳看了看故作冷漠的我一眼，悠悠说道：“我竟不知我什么时候多了个亲戚。”
我心下大惊。“你，你刚才偷听别人说话！”
相柳丝毫没有被指认罪行的羞愧，很是淡然地拂了拂衣袖：“从山下回来恰好路过，听见有人大喊什么姑奶奶，便过去看了看，没想到竟然发现有人胆敢冒充我的亲戚。”
这意思就是说，他全程听完了我们的对话？
我又羞又气，那我刚才在那两个士兵面前替他说的好话他也听见了啊？既然听见我维护他了，居然还因为一句“亲戚”来治我的罪，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
我委屈地坐下，别过头不看他：“就是我冒充了军师大人的亲戚，是我狐假虎威，大人想怎么惩罚我？”
相柳轻笑一声。
“就罚你照顾好这个小东西。”
说着挥袖向我这里抛了个什么东西，我手忙脚乱地伸手接住，抓到了一个毛茸茸，暖呼呼的小毛球。
“是我的胐朏？”我惊呼：“大人，你今天下山去帮我找胐朏了啊？”
我又是激动又是欣喜地凑过去拉着他的长袖。
相柳垂眸，看着我仰起的笑脸，亮晶晶的笑眼盛满了对他的崇拜与感激。
相柳忽的感觉心里像被猫儿挠了一样，又刺又痒，刚才在树上听见我和那两个士兵争论时也是这种感觉。
“咳，只是去查探轩的来历，刚好毛球抓到了这只胐朏而已。”
“哦——”我失望的又坐正了身体，但是胐朏能重新回到我身边，我还是很高兴。
“对了大人，”我一边抚摸着怀里的胐朏，一边问道：“你查到轩的来历了吗？”
我观这个轩行为举止间有一种天然的贵气，清水镇定然是养不出这样的人。
“并未，只知道上次的细作与他脱不了干系。”
我点点头：“这个轩不简单，我有机会也会帮大人留意的。”
相柳鄙夷地瞥了我一眼：“你还是少给我添麻烦。”
我挥舞着拳头想说自己不会，转而又想到昨晚被那轩欺负了后在相柳面前哭鼻子的窘态，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沉默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因为和相柳又算冰释前嫌了，我还是躺到了床的里侧，抓着枕头里的稻草沉沉睡去。
大荒本就风气开放，腾蛇一族更是男女平等，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束缚，所以对于和相柳睡一张床上我也没觉得有什么。
他睡他的，我睡我的，我们还是清清白白。
（只是某只纯情的九头妖并不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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