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在下酒铺的轩,今日舍妹看上了姑娘的小宠,轩本不欲夺人所好,奈何小妹回家后茶饭不思,轩无法只好来找姑娘求购小宠。”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对我拱手行礼。
我皱着眉,厌恶地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说了不卖就是不卖,你们怎么这么难缠。”
轩再次拱手:“还请姑娘体谅小妹对小宠一片痴心,也体谅我这个做哥哥的为难。”
我撇撇嘴,这话说得好像我不把胐朏让给他们我就是大恶人了一样。
我直接转身,不再理会他。
“姑娘!”轩紧跟在我身后继续劝道:“我管姑娘似乎……经济窘迫,我愿用一万冰晶换取姑娘的小宠,再送姑娘一百双南绣坊的绣鞋如何?”
南绣坊是大荒最闻名的制衣坊,所制衣物专供贵族享用,这位轩公子用一万冰晶和一百双南绣坊的鞋来换我怀里这只胐朏,已是下了血本。
可我是谁?我腾蛇一族虽然在大荒行事低调,但经过祖辈的积累,在大荒也有不少产业,更何况成为涂山璟名义上的未婚妻后,涂山家的各种天材地宝络绎不绝地送到我家,在没遭遇涂山篌的变故之前,别说一百双绣鞋,就是一天穿一百双这样的鞋也是供得起的。
我连头都没有回,摆摆手表示拒绝。轩握紧拳头,一直维持得体温润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
“那就得罪了,姑娘,轩已经给过机会了。”
我惊恐地回头:“你想干什么?”
轩冲我抱拳行礼,然后一手打在我的肩膀处,一手探入我怀中。
待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摔在地上,胐朏也被他抢了去。
我捂着疼痛的右肩,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无耻!”
“抱歉姑娘,这是两万冰晶,算胐朏的价钱和你的诊金费。”说完轩扔下一包钱袋,抱着胐朏转身离开。
欺负人就欺负人,还行什么礼,真是虚伪!我从小受尽腾蛇族长老宠爱,和涂山璟这个同龄人一起玩耍也一直是我欺压他,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我气红了眼眶,捡起那装着两万冰晶的钱袋本想狠狠地朝他的背影砸去。
但是想到在医馆躺着等待救治的涂山璟,想到为了挣钱半夜出去做杀手的相柳,想到我落难后每天吃的稀粥馒头……
我无可奈何地擦拭掉眼泪,屈辱地捡起钱袋,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往后山走去。
曾经在家族庇护下的我行走在外都是锦绣华裳,我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无论是在王都最高的酒楼喝酒,还是在一夜千金的乐坊听头部弹琴作曲,哪怕不暴露真实身份,凭着我一身天材地宝的装备,也是受尽尊崇。
没想到有朝一日失去了那些身外之物,在这世上行走一步都是如此艰难。
我情绪低落地领着重重的钱袋,抬着沉重的脚步上山,任由地上的砂砾、荆棘刺伤我的足心。
“怎么才回来?”一道清冷沙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抬起头,看见相柳一袭白衣飘飘,站在月下,手提着我放在河边晒的那两只鞋,轻蹙眉头。
或许是因为离家久了,相柳是我漂泊在外接触时间最多的一个人,我看到他竟像看到族中长老一般亲切。
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委屈又汹涌地涌了上来,化作大颗大颗的热泪,打湿脚下的泥土。
“唔哇……大人……”我一边哭着一边提起裙子朝他奔去,相柳也是被我突如其来的情绪弄蒙了,任由我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大哭。
“呜呜呜……大人……”我像个孩子一样将鼻涕眼泪都抹在相柳胸前的衣服上。
相柳皱着眉,颇有些不自在地拍了拍我的脑袋,居然耐心地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张张嘴想把被那兄妹俩欺负的经过说一遍,却抽噎地上气不接下气。
相柳看着我哭成桃核的红肿眼睛,头上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右边的肩膀还有被人攻击的痕迹,他神色一暗,眼中红光渐起。
“谁欺负了你?”
“哇 ……是酒铺的轩,还有他的妹妹……他们……他们……嗝……”
相柳看我哭得说话都语无伦次,还打了个嗝,嫌弃地看我一眼,夜间的山里露水渐起,薄雾弥漫,我赤裸的双脚冻得瑟缩。
相柳把鞋扔给我,说:“先把鞋穿上,回去再说。”
或许是因为我发现今夜相柳的脾气出奇的好,我抽抽鼻子,大着胆子抬起一只脚,在他面前晃了晃:“脚底痛,穿不进去。”
相柳这才发现我的脚下竟全是磨出的伤口,还有泥土碎石草屑粘在上面。
最后是相柳召唤毛球来送我回去,毛球虽然十分嫌弃我的脏脚,但在相柳威胁的眼神下还是委屈地让我踩了上去。
回到营帐,我的情绪也平稳了许多,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相柳。
哪只相柳听完,非但没有安慰我,反而恶狠狠地骂我:“蠢货,才第一天下山就叫人欺负了去,真是丢我的脸。”
我委屈地嘟着嘴,满脸不服:“要不是该死的……给我喂了什么药,让我灵力尽失,十个轩都不够我打的!”
相柳或许是见我没有灵力自保确实凄惨,竟然大发善心地把军医请来帮我查看。
军医深夜被军师传唤,还以为是相柳受了重伤,提起药箱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跑来了,等他满头大汗来到营帐时,发现相柳正好好地端坐着,需要诊治的是我一个姑娘。
这位军医又是把脉又是扎针的,最后得出结论,说我的灵力消失只是暂时的,等身体内的残毒代谢出去以后灵力就会恢复。
我长舒一口气,心里暗暗发誓等恢复了灵力一定要让那个轩全家付出代价。
“她肩上还有伤,烦请军医查看。”
相柳不说我都忘了,肩上还被轩打了一掌,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不过比起之前受的伤,这点伤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我摆摆手说不用了,被相柳投来一记眼刀。我乖乖闭上嘴,让军医查看,那处应是瘀血阻塞青黑一片,医师给了些外敷的伤药就退下了。
医师走后就剩我和相柳大眼对小眼,我揪着衣摆,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你啊。”
相柳挑眉:“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晚上来接我,谢谢你让我发泄情绪,谢谢你找军医帮我诊治……”我越说越小声,羞涩地低着头,补充了一句“没想到你人还怪好的嘞。”
“拿来。”相柳伸出手掌摊在我面前。
我疑惑询问:“什么?”
“你不是要谢谢我吗?”相柳又瞪着我,我知道他又嫌我反应慢了。
“啊……哦。”我掏出轩的钱袋,打算从里面抓一把冰晶给相柳,可还没等到我解开它,相柳就一把捞了过去。
“哎!你干什么,我没说全都给你啊!”
相柳将钱袋收好,直接翻身上床。“你是我的人,你的东西自然就是我的东西。”
我被相柳的一番歪理气到了,坐在案前恶狠狠地瞪着他。
相柳很自然地拍了拍身侧的床铺:“还不上来?”
我噘着嘴沉默不语,站起身,却并没有走向床铺,而是去架子上把上次的兽皮取了出来。
故技重施平铺在地上,躺下后滚了一圈将兽皮裹在身上,背对着他闭上眼睛,说道:
“你是男蛇,我是女蛇,你是大人,我是下属,男女有别,尊卑有别,我还是不和大人一起睡的好。”
相柳撑着脑袋死死瞪着我,我背对着他都感觉后脑勺快被他的视线烧穿一个窟窿。
但是想到他今晚难得的好脾气竟然都是为了我的钱,气愤转化成我抗拒他的勇气。
“很好。”相柳一抬手将油灯挥灭,也转过身背对着我。
我俩互相置气,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