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苏苏……黎苏苏……快醒来……快醒来……不要再睡了……”
又来了，是谁在呼唤我
黎苏苏努力集中那飘渺的注意力， 但思维却像被迷雾迷惑，无法清晰地聚焦
她仿佛陷入了一个沉沉的梦境， 图景模糊，如镜中花，水中月，难以捉摸，好似有一双手在迷雾中反复探寻，那个声音比起之前，愈加急切
四周溢满了七彩泡泡，每一个都散发着炫目的光彩
黎苏苏迷惘中，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那双手，可在即将接触上的那一刻，她的思维渐渐变得混沌，像是掉入了一 个无底的深渊，无尽的黑洞
转瞬，唇上的温热唤醒了她，一睁眼，低垂的眼睫微微颤着，鼻尖轻蹭着脸颊，或许是没得到回应，男人一低头，吸吮啃咬上了裸露的锁骨，听到她陡然一转的喘气声
澹台烬喉咙里溢出低低笑声，在黎苏苏锁骨上留下一个牙齿轻咬的红印
这下她是彻底清醒了，一翻身与爱捣乱扰人清梦的家伙对上，双手一和捧住了澹台烬的脸，阻拦这人下一步的动作，催促着“上朝去”
“不想去”
不想去，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由得了你，黎苏苏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就要撵着澹台起床
“娘子，怎么不把我留住，还往外推”
见着澹台烬心不在焉的样子，听着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黎苏苏虎着脸，“怎么你要让朝臣弹劾我不成”
“不说这个，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你”澹台烬转移话题，手指轻轻剐蹭了一下黎苏苏的鼻头
“你怎么知道鸳鸯一年换一次配偶？”
新人成婚，被褥上多用着鸳鸯戏水做花样，这婚床上原本也是有的，自打澹台烬知道鸳鸯非忠贞不二的鸟，鸳鸯的图样就都被换掉了
“这个嘛，书上说的呀”
“那娘子怎知是真是假？”澹台烬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黎苏苏略微思考了一下，回答道：“要知是真还是假，那就把一对鸳鸯抓起来做个标记，来年开春看一看这一对还在不在一起”
“为了结论准确无误，光抓一对是不够的，抓一池塘也是不够的，最好是天南海北的，无数个池塘，一年半载的时间也是不够的，最好花费十年以上的时间，这样多的数据到得出的结论，自然确凿无疑”
澹台烬觉得这验证方法确实很稳妥，但还是觉得有些好笑，“谁这么闲，吃饱了撑的，耗费如此精力，就为了验证鸳鸯的习性”
“怎么就是太闲了，为求真理嘛，还能写本书不是，不然我怎么知道的，后人又如何能知”黎苏苏不服气的反驳
澹台烬嘴边的笑意尚在，眼底却漫上一层晦涩不明的暗，他似乎是触摸到了一点真相的边缘
该是去“上朝”了
黎苏苏一并起身，亲自侍奉澹台烬穿戴，左右是她做惯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干，都快这人养成猪了
况且她也有一点小心思，追着澹台烬，还是想着了解一下朝堂局势，实在不知她的夫君到底是在忧心什么
长廊已到尽头，黑色大门，威严而庄重，此扇门后便是议政的大殿了，她以前经常去呢
可现在澹台烬无论如何都不让出去，只让她放宽心，好好养病才是最重要的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越过廿白羽的肩头，隐约可见大殿内黑压压的人头，澹台烬没给她更多时间窥看，掰过她的头，在额头上轻啄一下，安顿着
“乖乖的，等着夫君回来”
真的是，也不管有没有人在，黎苏苏害羞的低下头，目送澹台烬进去，大门缓缓合上
只剩目光呆滞的廿白羽陪着她，廿白羽好似是听了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倒茶时，水溢满了，淌了一桌子
“怎么了”
黎苏苏伸手在廿白羽眼前晃了晃，这才叫回他的魂，廿白羽手忙脚乱的收拾完才回应黎苏苏
“我去找了写话本子的先生，问了问话本上的故事是真是假，他说八九不离十，大部分是真的”廿白羽稳住心神，缓缓道来
宁清道人原来是只老鼠精，见识广博，便将自己知道的一些故事写下来，混迹与人间，兜售话本小说为生
这也就说昨日黎苏苏看的一本复仇实录，大抵是真实的
结下深重仇怨的人最好别要子嗣，这仇人的魂魄停留在幽冥，等着投胎，专程来索仇人性命
这大鹏神鸟为何满身妖气，因为他本来就是一只小白鹭，因着彻骨的杀母之仇，并没有被洗去记忆，就投胎到仇人腹中
这个孩子出生后，便撕扯着自己羽毛，不愿承认自己成了仇人之子
可这仇人，也有一片慈母心肠，孩子得了这样的怪病，这般痛苦，做母亲的岂能安眠，肝肠寸断，心如刀割一般
大鹏神鸟一族，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求得一医者，这惜字如金的医者，告知此病只有一法，折翼拔毛之苦，需至亲血脉代替受之
这仇人，当真是自私自利极了，那肯自己受苦，先是趁着睡梦间拔光自己丈夫的，眼见效果不佳，便又拿旁的亲人开刀
不过月余，就死了好几个，族内乱成一锅粥，都拿着疯魔的没一点办法
最后眼见孩子气息奄奄 ，即将离世，这才痛下狠心，以命换命
不用多想，廿白羽便知这医者便是曦云仙子了，怪不得他们见到的大鹏金翅鸟会叫小白这个名字
仅仅因为想要华美的羽毛，小白真正的母亲被冤杀，死于非命，魂灵化作伤魂鸟，悲鸣哀泣，闻者无不伤心动容
即使如此也无法使得加害者停下，可怜的白鹭鸟，一个保护孩子的母亲就这样被榨干了利用价值，死的无声无息
上天垂怜，给小白一个复仇的机会，也让他遇到了一个能抚慰受伤心灵的人，让他能不再排斥自己的身体，好好活下去
“这大鹏哥本应是慈悲心的鸟，却因一己私心，戕害无辜性命，这样的结局也是活该”
黎苏苏楞忡了一瞬，叹惋着，她没想过这故事竟是真的，原以为这一折戏是用来劝诫达官贵人的
廿白羽瞧着黎苏苏面带忧郁之色，便找出些轻松些谈情说爱的，免得她不高兴，他的主子一回来也随着不高兴了
从前的廿白羽很不识眼色，不知澹台烬阴晴不定的心情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一见着黎苏苏就两眼发亮，嘴边噙着笑意，待人都温和了许多，为什么会吃各种各样的醋，怀疑谁都有可能跟他抢
现在的廿白羽大概能明白个七八分，饶是如此有些问题他还是琢磨不透
往日只拿鼻孔看人的姒婴今日笑呵呵的，说话客气的让他寒毛直立，面上带着几分谄媚讨好，想从他这探听一下，为什么尊上如此嫌恶，不待见她与惊灭
还能为什么，谁让你俩伤害他的宝贝心肝，不过是什么原因让主上记恨这么久
廿白羽的思绪如放飞的纸鸢，越飘越远，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自然也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每一日，他都要编好多瞎话讲于黎苏苏听，想来主上也一样吧，若是那弱水腐蚀的伤口还在，那瞎话就是他豁出性命，入幽冥，捞回元神，再塑肉身
可那些伤痕没了，那瞎话就只能是大病一场喽，罪遭了，苦受了，到头来连个招人心疼的证据都没有了，岂能不难受，岂能不怨怪让伤痕消失的祸首
理清缘由，廿白羽长舒一口气，单论他与二魔之间的仇怨，求情说好话他可做不到，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要怎样
姒婴那里知道给澹台烬疗伤也能出错，最好呢，伤要治好，疤痕要留下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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