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将军

王如麟进京的消息被韩玥隐瞒得密不透风，直到吏部尚书章禅奉命将她风风光光地迎进洛京之后更是让诸位蠢蠢欲动的大臣生出了几分忌惮之心。

“不知王将军是几时到洛京的？”北境驻扎之地离洛京少说也要走几个月，一路上的城镇不知有多少。这一丝风声也没有就到了实在是不寻常，也让他司马宴吃了一惊。

“世伯数年不见，这身子骨可还硬朗？”王如麟在边塞几年，人不复从前娇弱。皮肤也比这些整日都在府衙的大人们深邃了一点，眉宇间尽是英气。

“有劳世侄挂念了，你可知这洛京如今是……”司马宴只知道王如麟是锦王族亲，按理来说此人该算锦王一党。可如今这样子倒教司马宴拿不定主意了……若说他归附长公主，可王如麟总归是姓王。若说他准备造反，可他王如麟却未见一兵一卒只身站在了朝堂上。

正当司马宴百思不得其解时远处的女官传来一声，“长公主驾到！”

“臣等参见长公主，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众臣跪下高呼千岁，这一天朝堂上无人再反对她。

“众爱卿平身吧！”韩玥端坐在龙椅上，俨然一位高高在上的君主模样。

“王将军，本宫和父皇听闻你曾斩杀北狄单于，此举令我大周军心振奋。此前的封赏虽有，但不足以嘉奖将军的忠勇。本宫昨夜与父皇商议过了，特封你为镇北大将军如何？”韩玥这是给了王如麟一个虚无的头衔，兵符早就在王如麟的手里。所谓镇北大将军，无非是为其统领北境兵马增加合法性罢了。

“微臣王如麟叩谢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如麟穿着武官服制跪地谢恩。

“平身吧，王爱卿可有本要奏？”韩玥问。

王如麟举着笏板起身，“殿下，臣从北境边塞一路行来在路上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孤儿，他们如今都在洛京城外驻扎。如蒙殿下不弃，不如赏这些孤儿们一口饭吃吧。”

“这……王如麟你好大的胆子！”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司马宴作为老臣不喜公主摄政，也同样不喜武将拥兵自重。

“世伯稍安勿躁，殿下还有没有开口呢，您这是想越俎代庖吗？”王如麟的语气让司马宴想起了此前这小子在洛京的名声，他的族人都在长公主手里此刻也只是别过脸去表示不满。

“王爱卿真是心善，那本宫就将这些孤儿编入城防营。你意下如何？”这些孤儿本就是韩玥借着王如麟的名义去收拢过来的人才，如今无非是一出物归原主的双簧罢了。

“殿下英明！”王如麟一副唯命是从的模样倒是让朝臣们感到意外。

章禅对此乐见其成，他与王将军本就是长公主的人。

“殿下，经过一番变故朝中一些重要的位置出现了空缺……”在一出双簧结束之后，他章禅就接着唱另外一出了。

“也对，百官们各自其职，这朝廷才能够安稳。这样吧，翰林院还有许多空闲的官员，让他们去补了这个缺。具体人选，章爱卿你是吏部尚书，由你亲自考核。”韩玥此言一出杜绝了世族们趁机塞人的念想，自然也会有人提出异议。

“殿下，恩荫乃祖制。所谓‘祖宗之法不可变’，殿下年轻应当知晓这个道理才对。”开口的是吏部侍郎董良，锦王妃董玉娘生父。

“董爱卿言之有理，但这些官位事关社稷。本宫总不能都让些五谷不分的蠢货上去吧，乱了社稷不说还落百姓的唾骂。这样吧，章爱卿你组织一场官员的选拔考试。无论世家寒门，只要是能够通过考试的进士之身就可以担任官职。”韩玥妥协了一下，但没有完全妥协，“朝中不乏名门士子，难道你们会担心自己锦衣玉食教养大的孩子比不上那些节衣缩食才能考上功名的人吗？”

底下无人应和，朝野一时陷入了沉寂。

“殿下此举甚好，老臣愿从旁协助章尚书。”司马宴虽对长公主摄政之举有所不满，但此举确实利国利民。他早就看那些尸位素餐的同僚不顺眼了，那些人没有欧阳熙万分之一的才华却个个比欧阳熙官位高。

有了司马宴的支持，朝中赞成此事的大臣也多了起来。倒不是因为他们突然觉悟高了，而是纷纷提议自己可以协助章禅组织考试。有了协助的机会，还怕自家的人塞不进去吗？

“既然诸位爱卿都赞成，那么就这样吧。章尚书，本宫赐你一把尚方宝剑。凭此剑你可以对干扰此次考试的官员先斩后奏，望你勤勉不负本宫期望。”韩玥吩咐鸳鸯取了一柄宝剑给章禅。

章禅接过宝剑，跪在地上，“臣章禅定不负殿下期望。”

“好，有志气。不过本宫发现这朝会每日一朝过于繁复，今后改为五日一朝。如有要事，可以来御书房奏报本宫。诸位爱卿可有异议？”韩玥慵懒地看着他们。

“殿下英明！”底下朝臣也松了一口气，其实五日一朝不过改回大周旧制而已。只是韩胤为了落一个勤政的名声才把朝会改为每日一朝的，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经历。一些要紧事，还是在御书房敲定章程的。

在一片“英明”声中韩玥宣布朝会结束，鸳鸯留下了章禅和王如麟二人。

“殿下有请，请移步御书房。”

那二人听了就跟着鸳鸯姑娘一起去了御书房，此刻韩玥正在翻阅一本关于教育的奏折。

“王爱卿，本宫只知道你善于征战，想不到对这学堂之事也有所涉猎。”韩玥第一次在奏折里看到了“义务教育”的字眼，这比“有教无类”更具体一些。

“这些都是微臣从番邦的商贩那里听来的，据说有一个国度里面的孩子无分贫富都可以接受教育。臣以为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等到那些孩子长大成人毕竟能够让其家国变得更好。殿下不是也出资办过一些学堂吗？”王如麟非此世中人，但她既然来了也想为这里的人们留下些什么。

“章尚书以为如何？”韩玥转头问章禅。

“王将军说的方法是利国利民之法，可是如此一来就需要很多的银钱。而我朝的税收大多来自百姓，若要支持如此庞大的开支就难免要征收更多的税。而我朝又大多是农民，他们本就靠天吃饭。若遇到灾荒之年，连朝廷都不得不免税。又哪里来的钱粮开办免费的学堂呢？”章禅久在朝中，对朝廷的税赋也有所研究。

“这……恕臣考虑不周了。”王如麟此刻觉得章禅的话很有道理，就像她从前一直为军饷发愁一样。这个时代不比她前世，大多数人都是农民。商业虽然也有，但并不发达。

“无妨无妨，此事虽然有些难办，但只要积累下去。不在本宫这一朝，也会在另一个时代办得成的。”韩玥出言安慰自己的镇北将军。

“殿下，您找我们来不只是为了学堂的事吧。”王如麟直爽惯了。

“是啊，王爱卿对北狄有什么看法？”韩玥收到秘密奏报，这北狄换了单于之后似乎又觉得自己行了，不断地征兵买马似乎别有所图。

“畏惧武力，却不感念恩德。我朝对其多以安抚为主，就是偶有交锋也很快就会恢复贸易。殿下若想不被掣肘，唯有消灭他们。”王如麟的战友多死于北狄之手，她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给本宫些时日，等大周尽入我手。本宫一定给将军一个青史留名的机会，在此之前你须得沉得住气。再些上半个月，你就回北境吧。你的将士们需要你，北境的百姓也需要你，本宫也需要你镇守北境。”韩玥当着二人的面许下了承诺。

“臣一定不负殿下所托。”王如麟回答道。

“章尚书，这选拔之事要劳烦你多费心了。在此期间，你的衣食住行都要格外留意。若有宴饮能推则推，这些世家要拉你下水手段多着呢？你可不要让本宫下不来台啊。”韩玥叮嘱章禅。

“微臣一定会小心的，只是殿下不觉得这也是一个肃清朝廷的契机吗？”章禅说得意味深长，这让在他旁边的王如麟感到脖子后面一凉。

“先生要当诱饵?”

“舍不得尚书套不着世家。”

韩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身边调了两个暗卫给章禅算是默许。

王如麟在离开皇宫之前忍不住夸了章禅一句，“尚书大人真是比我家的狗头军师还阴险……”

“将军过奖了。”章禅把此作为夸奖，大步流星地迈向等候自己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