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三）

妓女顾阮阮的死在民间引起了一阵风言风语，更有好事者编了一个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在说书人嘴里变得哀婉旖旎。衙门盘问了一圈，就有了更重要的案子要处理便不再过问。于是少女顾阮阮的死变得无人问津，少年从衙门领走了顾阮阮的尸身。他买了一口薄棺，将顾阮阮葬在了城郊的山野中。

纸钱在风中飘扬，少年跪在坟前泪眼朦胧。少年姓冯名昀，是一户破落士族家的公子。三年前父亲好赌赔尽了仅剩的家产，也赔上了他亲妹妹的一生。父亲和母亲瞒着熟睡的他把亲妹妹冯英莲卖进了风月之地。他几次询问妹妹的下落，每每只能换来父亲的毒打和母亲的眼泪。直到去岁，父亲因酗酒去世。母亲才告诉他妹妹的下落，但母亲积劳成疾在他侍奉了半年之后也去了。他才接着赶考的由头进了洛京，功名没有拿到。但至少得到了妹妹的下落，于是他一个书生辗转在各个铺子帮忙以求能够将妹妹赎身。可是他好不容易攒够了见妹妹一面的钱，却发现妹妹已经死于非命。

“莲儿，是哥哥没用，等哥哥得了功名再为你沉冤昭雪！”他含着泪水跪在妹妹的墓碑前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上的血珠滴了下来。

藏在暗处的杀手也准备好了，当他们出现在冯昀面前时另一伙人也窜了出来。就在冯英莲的墓前，冯昀被这场面吓了一跳。

双方互相厮杀乱成一团，冯昀在回过神来后离开往远处逃跑。有一位杀手也注意到了他的动向，立刻跟了上去。当他们一追一逃到达树林深处时，冯昀体力不支被树枝绊倒了。当那杀手挥着刀砍向冯昀时，远处一枚羽箭贯穿了杀手的胸口，殷红的血溅在冯昀的脸上。

与此同时又有一人持弓箭站在了他的面前，“冯公子若要给令妹讨个公道不妨就跟在下走一趟。”

“你是何人？为何救我？”冯昀警惕的看着眼前之人。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卫琪一个手刀下去直接把这书生打晕抗走了，至于那还在缠斗的两拨人随他们打去吧。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冯昀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放满书卷的地方。

“冯公子还请节哀。”那声音的主人是个衣着华美的女子。

冯昀从椅子上起来，有些忐忑地看着她，“不知贵人劫我来此有何贵干？”

“公子可想替令妹报仇？”韩玥把玩着手里的令牌。

“你为何帮我？我又凭什么信你？”冯昀幼年也曾见过繁华如许，可是祖父贬官之后家里就日渐落魄了。拜高踩低，乃世间常态。若是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那也多半轮不到他。

“凭本宫能够让你妹妹九泉之下可以瞑目，凭真凶会被绳之以法。”自辞别王如麟之后，她手下的人也没有闲着。多日来已经大致得到了一些线索，也许可以顺藤摸瓜。

“绳之以法又如何？我的妹妹能够活过来吗？”冯昀只恨自己孱弱，既不能劝诫父亲戒赌，也没能救下自己的妹妹。

“死者不复生……”韩玥说这话有些心虚，“世人皆轻贱青楼女子，却从不思索为何会有女子会在青楼谋生。死于非命的风尘女每年不计其数，可是能够讨个公道的可以说是没有。但本宫有这个能力找到杀你妹妹的真凶，也能让他去九泉下给你妹妹赔罪。如此，你是否愿意同本宫合作？”

“合作？”冯昀看着眼前的女子同他一般不过十七八岁，“贵人自称本宫，必是皇室中人。可是那些人岂是你一个小小女子能够斗得过的？”

“赌一把如何？”韩玥开始忽悠，“反正你如今一介白衣，又名落孙山。即便得了功名，也未必斗得过杀你妹妹的那些人。如今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呢？”

“我……”就在冯昀还在纠结的时候，鸳鸯带着一位红衣公子来了。

“将军府二公子王如麟参见公主千岁！”王如麟此刻恭敬地向韩玥行礼。

“王公子何必如此客气？”韩玥嘴角微微扬起，走到王如麟身前把她扶了起来。

这些天王如麟在凤翔阁想了很多，在这个时代她虽然有王家旧部的支持，但到底一个武将之家能力有限。若是再不找个同盟，也许父兄的血仇就报不了了。世家大族哪个不是视人命如草芥？边关的许叔叔也很早就断了音信，如今不知是否安好？不管这长公主的目的是什么，眼前与她合作也许是条出路。

“殿下折煞我了，这位是……”王如麟注意到了在一旁站着的冯昀。

“在下冯昀。”冯昀虽然落魄，仍不失礼节。

“冯昀，冯英莲的兄长。冯英莲即顾阮阮。”韩玥顺便介绍了一下。

“什么！”王如麟不知道顾阮阮有什么家人，因为她从前说道家人一事从来只是笑着摇摇头说没有。

“为了还死者一个公道，我需要你们二位去一趟府衙。不，直接去大理寺吧。”韩玥喝了口茶。

“去大理寺做什么？”王如麟不解。

“还死者一个公道，顺便揭开一些尘封的秘密。”韩玥开始当谜语人。

“怎么个还法？”冯昀一听是要给他妹妹讨个公道，也顾不得什么。

“冯公子以兄长的名义状告将军府二公子杀人。”韩玥微笑着看着他俩。

“什么？这……”王如麟看了一眼冯昀，又想起了关于欧阳熙的传闻。据说他铁面无私，最讨厌她这种欺压百姓的纨绔子弟，“我不会被屈打成招吧。”

“放心，将军府得朝廷优待，而且欧阳大人素有贤名，不会虐待你的最多只是收监。”韩玥安慰道。

王如麟虽然想不通韩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眼下也只有如此了，“我愿意随冯公子去大理寺。”

“我家小妹与这位公子是什么关系？”冯昀打量着王如麟，一身华服穿着不凡似乎在哪了听过这号人物。姓王，王如麟，洛京纨绔之首。他想起来了，然后看着王如麟的眼神带了点敌意。

“抱歉，令妹虽不是我亲手所杀，但也跟我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为了帮我，她也不会被歹人盯上。”王如麟叹了口气。

“你与小妹是什么关系？”冯昀知道妹妹身在青楼，可是当面对事实的时候也还是有点难以接受。他恨父亲贪婪，也恨母亲无情。更恨自己无用无能！

“令妹半年前外出陪客人吃酒，那客人吃醉了就当众要轻薄于她。她情急之下投了湖，是我路过把她救上来的。后来我欲为她赎身，但她拒绝了。之后我拿银子吩咐娇芳院的老鸨不许再让她接客……”王如麟只说了与顾阮阮相识的过程。

“……”冯昀听了耷拉着脑袋，眼角也红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