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叶子原本在肖亦骁酒吧当服务员的工作自然是没法再继续下去了,青禾美术馆讲解员的兼职她也辞了。美术馆的老板吴家明知道叶子是孟宴臣介绍到他这里的,在知道叶子和孟宴臣认识后,他就老是对着叶子献殷勤,希望通过她搭上孟宴臣的线,再者他似乎也对青春貌美的叶子有些心怀鬼胎。
那天之后,叶子似乎消失在了他们周围,就如一个暂时路过他们这群人生活的路人,全面撤退后,又回到她自己原本的生活里去了。
顾廿遇之前叫过叶子的代驾,因为两人算是熟人了就加了微信,如今顾廿遇只能偶尔从叶子的朋友圈和直播账号里得知她的一些动向。叶子又去做了几份兼职,也去参加了学校的校园招聘会为毕业后的工作作打算,手头宽裕的时候也会和朋友去看看livehouse。
“谢谢你今天来参加云济制药的面试,面试结果大概在两周后通知您。”
叶子向面试官礼貌道谢后从办公室里出来,微微舒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发现朋友圈有评论点赞的小红点,叶子打开一看,发现是顾廿遇在她发的参加面试的动态下点了个赞,留了一句“加油加油~”。叶子笑了笑,给顾廿遇回复了一句“谢谢顾律师,我会努力的”。
不知是不是过得太忙碌太充实,明明也没过去多久,如今叶子再想起那晚发生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太多感觉了。
“你喜欢我什么?”孟宴臣看着叶子直截了当地问。包厢里的孟宴臣本想开门催一下他的酒,不巧正好撞见顾廿遇、叶子和肖亦骁的谈话。
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依旧极有压迫感,但这次叶子却没有像之前一样躲避孟宴臣这样的眼神,而是平静坦荡地与孟宴臣对视:“就觉得你人好,所以喜欢。”
此时,叶子面对孟宴臣,真有几分犹如《简爱》里的简·爱面对罗彻斯特:我现在不是以血肉之躯和你说话,而是我的灵魂同你的灵魂在与你对话,就仿佛我们两人穿过坟墓,站在上帝脚下,彼此平等。
爱,只是一种情感,它是生命的奢侈品,但并非富人才有资格挂在嘴边、握在手中的专属品。
孟宴臣闻言,很难得地笑了,并非是居高临下的嘲笑,而是一个人接收到他人的好意与好感时那种自然而然、带着礼貌的笑:“多谢你觉得我是个好人,但是这种相互奔赴的男女之情,我对你并没有这种感情和想法。”
换成以前的叶子,定然十分沮丧甚至难过,但此时叶子除了心里隐隐的酸涩外,更多的是释然。这是叶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与自己之前仰望的人是平等的,她站在与他平等的位置上,正大光明地与他谈话,即使被拒绝,她也没有什么好自惭形秽的。
叶子朝孟宴臣笑了笑,把手里的酒瓶递给他:“我知道了,如果我之前单方面的情感给孟先生带来了困扰和不便,我借这个机会向您道歉。这是您要的酒,很抱歉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才送到您手上,这是我工作的失误。”
就这样,一场称不上盛大的暗恋,无疾而终了。
燕城明灏投资公司的会议室内,孟宴臣正在开会。
“按照这个发展趋势,我们能获得一年百分之十八的投资回报率,持续五年后,项目的利润能达到一亿三千五百万。”
听完女同事的汇报,孟宴臣翻阅着这个房地产公司的资料,头也不抬地问到:“怎么能保证百分之十八的回报率呢?”
“我们做了市场调研,当地的房价很高,还有上涨的空间,而且他们公司的售房款,目前回流也很顺畅。”
孟宴臣声线沉稳:“投资者最常犯的错误,就是相信最近发生的趋势可能会持续下去,便会觉得现在是好投资,未来也一定是好投资。过去的高回报,只能证明这个资产会越来越贵,如果把它当做投资标的的话,只会变得更糟,而不是更好。无论是政治因素还是人为因素,都不可能消除经济周期,出来混总归是要还的。下一个。”
助理陈铭宇将另一个文件夹递给孟宴臣,孟宴臣一边翻阅一边听汇报。
“云济制药,这家公司主要做的是抗癌药物的研发,前期的投入和产出比可能不会很乐观,但是从长远来看,我很看好他们公司。”
孟宴臣点点头,问到:“他们的研发中心你去看过吗?”
“看过,他们的老板也非常欢迎您能过去参观了解。”
着重看过云济制药的管理层名单和研发人员名单后,孟宴臣觉得可以一试,便吩咐陈铭宇:“给我约个时间,订张机票。”
陈铭宇出言提醒到:“孟总,这家公司的财务报表市场普遍不太看好。”
孟宴臣看着陈铭宇说到:“投资者要始终记住,我们付出的是价钱,得到的是价值。好的公司,一定会发光的。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孟宴臣打定主意要投资云济制药,而他这个决定却在第二天的股东大会上遭到了反对。
孟宴臣的办公室里,顾廿初沏好茶递了一杯给孟宴臣:“虽说如今胜负之数五五,但长辈们毕竟在资历、影响力上占着优势。看来孟总想闯一闯,阻力也不小。”
孟宴臣饮了一口茶问他:“你怎么看?”
顾廿初说到:“老一辈创业艰难,好不容易攒下这副家业,越到后面就越害怕未知的风险会让自己失去已获得的东西,可以理解。如果只是担心风险,要说服他们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如果反对的老股东里有几个是故意跟你打擂台,恐怕就难办了。”
孟宴臣看了顾廿初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顾廿初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说到:“除开如今担心风险太大、投资失败,而摇摆不定的那几位老前辈。剩下的,一部分还不肯退休放权的,他们还期待着一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自然不希望你作为后起之秀势头太猛、太冒尖。而还有一部分则比这部分人更危险,他们跟着你父亲开山创业,自诩劳苦功高,你不热衷国坤集团的传言连我这外人都知道,你有兴趣、有野心从你爸爸手里接下国坤的大旗,他们尚且都不一定服气,何况如今你迟迟未进集团接手,这些人自然会肖想原本他们不该肖想的,理所当然地要打压你,他们好再进一步、再多吞进一口。”
孟宴臣看着顾廿初笑笑:“你也说你是外人了,就这么直白地跟我说这些话?”
顾廿初摊摊手:“我不信你连这些东西都看不出来,之所以让我说出来,是想问我站哪边吧?”
孟宴臣默不作声,只是摩挲着杯沿看着顾廿初。
顾廿初笑着摇了摇头:“之前明灏投资增资扩股,你拉我这个外人入伙,不就是为了引狼驱虎吗?何必多此一问呢?”
孟宴臣给顾廿初续了杯茶,笑笑:“多谢支持。”
孟宴臣准备去看看许沁,开车去医院的路上,付闻樱的电话打来了。闲聊几句之后付闻樱直奔主题:“你跟你们公司的股东,是不是有什么分歧啊?出了什么问题了?”
孟宴臣惊讶于妈妈这么快就知道了他公司的事情,心里隐隐有些不快,便敷衍到:“不算吧,大概是对我的某个决策有意见。”
付闻樱其实对孟宴臣这次的决策也不太支持,就劝道:“你这两年干得不错,也基本没有什么失误,可是呢……”
没等付闻樱说完,孟宴臣就打断了妈妈的话:“妈妈,我自己有分寸,您就少操些心吧,我开车呢,您还有什么事吗?”
付闻樱才知道孟宴臣在路上:“不说了不说了,你先开车,路上注意安全。”
在一边看书的孟怀瑾听到了母子二人的通话内容,见妻子打完了电话,便给妻子倒了杯茶,对她说道:“我说闻樱啊,你这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他公司的事儿你少管,咱们啊,能不管就不管。”
付闻樱端起茶杯:“怎么你也这么说?再说了,我不都是为了你吗?儿子要是早一点接手,你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慢慢来,我这身体再干个十来年没问题吧?你呀,少操点心。”孟怀瑾有些好奇,于是半开玩笑地继续问,“你刚说‘怎么你也这么说‘,怎么?还有人敢这样质疑你不成?”
“是向小园。”付闻樱叹了口气摇摇头,“她也说我太操儿女心了,劝我跟她一样做甩手掌柜呢。你说我怎么能像她那样心大啊?她们家廿初,不用人念叨就在结婚后自觉去慢慢接手家和了,哪像我们家宴臣?看来常言道‘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一点没错,没准我们家宴臣像廿初一样,结了婚定了心才……”
付闻樱还没说完,就被丈夫的笑声打断。孟怀瑾笑着说:“这哪有什么结不结婚定不定心的事情啊?花花公子结婚了之后也不会定心立业,而没有花花肠子的孩子结不结婚都会认真干出一番事业来。你呀,就是太操心了,又操心孩子们的婚事,又操心孩子们的工作。”
付闻樱嗔了丈夫一眼:“得得得,这倒都是我的错了。”孟怀瑾知道妻子并没有真的生气,于是又说到:“不过我发现宴臣这孩子,最近在你面前脾气倒是长了些,以往他可不会用这个语气挂你电话。”
付闻樱斜了丈夫一眼,说到:“还不是我听你的话,管他管得少了些,他就敢这么跟我顶嘴了。”
自从那次谈心后,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母子俩的关系不能说缓和了不少,应该说亲近了不少,孟宴臣工作之余回家的次数变多了,和妈妈之间的话也变多了,偶尔还有自己的小脾气。
最开始付闻樱还不太习惯儿子偶尔对她的“不顺从”,但时间久了之后不仅慢慢习惯了,甚至还会和孟宴臣斗斗嘴,她也发现儿子似乎鲜活了不少。
“宴臣最近似乎对着我笑脸变多了些呢。”有一次付闻樱很高兴地跟向小园分享着。
“别说宴臣,闻樱姐没发现你最近脸上的笑都多了起来吗?”向小园对付闻樱不再如之前那般严肃漠然的转变乐见其成,“整个人的状态都更年轻了,难怪都说笑一笑十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