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月光美得就像文人的诗,令人不禁忆起远在天边的故乡。
张潇潇窝在被子里,这华丽的金丝锦被很薄,却温暖极了。许是因顾逢恩喜读书的缘故,便是连丫鬟的房里都置办了书柜。正好解了她初来乍到的尴尬。
她自小便无父无母,幸得张尚服收养,才有机会在那深宫伺候主子。尚服局多得是做不完的活,她也很少有机会能读到这么好的书册。
若是她也能像嘉义伯那般获得读书的机会,该有多好。
她起身,披上外衣,便开始胡乱地翻着他的书。
诗文上还留有毛笔写下的笔记,他的字迹清秀,书册也保留得非常完好。
嘉义伯当真是真正的读书人。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故乡,异乡,于她而言又有何区别呢。不过是多了一处怀念的地方罢了。
*
思及此处,张潇潇顿时困意全无。她穿好衣服,也不管这府上有没有宵禁,便出了房门。
夜间下了不大不小的雪,地上积着雪,张潇潇拾起树下被霜雪打落的枯枝,在地上胡乱画着画。
“异乡。”
顾逢恩看了一夜的书,正想出门透气,便远远看到一个人影。此时为宵禁时间,府里的内侍都是知晓规矩的,他不用想也知道此人便是才来没多久的张潇潇。
“嘉义伯安。小人…胡乱写的。”
没想到顾逢恩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张潇潇吓了一跳,紧张地将地上的字用手划掉。
“京中虽大,却也实现不了平静的生活。你说异乡,可是想家了?”
家,她还有家么?大概主子在哪里哪里便是她的家吧。
“没有。小人只是刚进府上,不习惯罢了。”
见她不愿袒露自己,顾逢恩也不恼,反倒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将她带回来,是圈住了她。
“你…明日来我书房一趟吧。”
他本想说的是若想回去,便回尚服局去吧,可话到嘴边却又临时换掉了。
张潇潇颔首,谢道:“多谢嘉义伯。小人都不知该如何感谢嘉义伯了。”
“感谢是吗?等我想好吧。”言罢,他便回身离开了。
*
冠礼一案结束了,李重夔却在尚服局仓库的房梁上找到了一副还未烧完的卷轴。
皇帝命人把卷轴打开,映入眼帘的是这样的一段话:
馋岂有端,罪实无名。
全君臣义,成父子亲。
家国永安,天下太平。
君子今日,百礼成人。
原来,这便是太子为自保,临摹齐王的笔记更换的那副卷轴。里面写的,是对兄弟间美好关系的表达,以及“齐王”为弟弟冠礼送上的祝福。
张尚服如果没有阻止女儿,让吴内人抛下卷轴,天下人看到的,便是这副好话卷轴。
太子成全齐王,也成全了齐王与皇帝与自己。
皇帝看着面前这段文字,想着太子殿下那一颗善良赤诚之心,轻叹道:“朕有时候还真想不明白,朕的这位他太子到底是精明还是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