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了许久的小屋里突然闪过一束光芒,吴内人抬眸拖着还没恢复的身体跪安。
压抑得太久了,她的目光失去了从前的灵动,就像是一滩死水。
皇太子萧定权舍身来到这腌臢之地,他审视着面前这个略有些姿色的宫人,可他却未能在她身上看出那个人的影子。
良久,萧定权才压抑住自己的心情,道:“你知道吗?被你推下去的那个人,是你的亲生母亲。”
“就算你不知道真相,她也是从小把你养到大的老师。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在你下手的那一刻,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没有留给面前之人任何一个怜悯的眼神,而是继续又道:“你的母亲为了庇护你,自己全盘揽下了罪名。今天,她就要被车裂于市。”
“该被车裂的应该是你!”
话音落下,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在互相较量着,就像是是非黑白间的博弈。
太子萧定权含着热泪,喉间也沁着苦水:“弑母之罪我不会容赦,我也不会宽恕。但是!我不会杀你。”
“因为我知道在我告诉你真相的那一刻,你的这颗心就已经变成了一座无间地狱,每跳动一下,都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照顾好她,我要她无妄无病,得享天年。”
*
走在长廊的时候,萧定权想起多年前母亲还在时的场景,也只有娘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做这样的牺牲了吧。
还好他为张尚服保下了宫人张氏,那个冠礼后被顾逢恩要去府邸的宫人。这也是他能为自己母亲的故人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没有做得很好,没有保全所有,却也拼命地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与勇气。
冠礼案结束了,他却没有感到任何一点轻松。方才去给陛下请安,他却看到齐王趴在陛下的膝下,这一刻他却像是一个外人。
“老师!”萧定权远远地便看到了老师卢世瑜,他惊喜,快步向他走去。
“殿下见过陛下了吗?”
他没答,却问道:“老师,是我做错了吗?”
“殿下没错,却也有错。殿下为什么不事先和陛下说呢?”
*
“陛下他是你的君父啊,在朝为君,下朝为父。可是殿下连自己的君父都不再相信了。陛下的心里会怎么想? ”
他沉默,许久才道:“老师,如果我先见到老师,我一定会和老师说的。”
卢世瑜看着面前这个倔强懂事的孩子,心疼地叹了一口气。
“老师,我想吃师母做的蜜食酥了。”
“改日,臣给殿下送来。”
“不,我想去老师哪儿,吃得安心。”
卢世瑜知道,在萧定权的心里自己占据了举足轻重的位置,可他是外臣,也怕给太子带去莫须有的麻烦。
他委婉地拒绝了,并告诉萧定权如果没什么事便不要去他的值房了,即使此刻卢世瑜的心在难受。
待到目送老师走远,萧定权才抬眸望了望天空,莫大的宫城里,只剩孑然一身,一身朝服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