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在通入一个石窟时到了头,靠岸后见石壁左右各雕三米来高的夸父浮雕,没有什么神性 ,只感觉气氛凝重。
我猜测是老挝哪个时代所建,亦或者说曾经强盛的民族所创,他们对太阳极度的崇拜才造就这番。
浮雕下有一扇白玉门,闪金的涂料剥落不少,密密麻麻的太阳纹路中间,都镶饰着紫晶眼珠。
闷油瓶在门上来回摸索,最终停在一只刻满蝇头古文的眼珠上。
“日晷族”,他道,继而指尖用力转动,门上所有眼珠突然齐刷刷朝向他的手。
生涩卡顿的机关运转,古朽玉门开启,不信鬼神的我却在此时请求上天保佑我们险途安生,三人就在这夸父浮雕下,合实双手,默心诵天。
门里面是一条高阔的甬道,整块青铜铸成,其上的浮雕刻述着夸父的故事。我看着它,回味了一番小学课本里的东西,发现这上面有众多地方跳脱出传统的神话。我觉得有地方值得记录,就嘴叼电筒,手在本子上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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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期老挝干旱,日晷族主神夸父,不忍见他们受旱灾之苦,拿起桃木杖与雷公抗战,夺他神器。
自此,五月至十月为老挝雨季,夸父因此元气大伤,但他仍心系子嗣,想追逐太阳并控制它,可越离得近就越热,口干舌燥的他喝干两条河,最终还是倒下,桃木杖变为桃林,为过往行人解渴。
失去主神的日晷族人民在桃林内寻到一个孩子,他成长飞速,族人认为他是诞下的新生,继承了神职,于是砍下林内最健硕的桃树,制成新权杖。
但雷公不会就让他这么重获新生,于百年后降下一次雷将其斩劈,可那时,能力已经转至族内女子,以此延续生息。
天神不可伤害凡人,雷公只能请天狗降下诅咒,受到“眷顾”的男孩最后会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暴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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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雷公有够缺德的”,胖子擦燃火折子,点上甬道里神鸟状的油灯。
“这一上来就讲神话故事,不觉得奇怪?”我关掉手电,活动有些酸的牙关。
他哈两下手掌:“这可是老挝,墓局哪儿哪儿都和国内不一样,你说有谁喜欢把自己坟造的离地下河这么近,难道不怕棺烂椁浮?经胖爷来看,这儿的防水汽性不咋地,说不定是墓主人命里缺水,死后也不想渴着。”
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我听来竟还有些道理,转头看闷油瓶。
他往后走几步,停在雕刻桃林的青铜块前,光打在那个孩子身上,摇了摇头:“不是神话,是过于夸张的真事。”
我和胖子同时“啊”了一声。依理来讲,墓里各种壁画或叙事性浮雕大多围绕墓主人生平刻画,这里面葬的应该是日晷族哪个时候的首领。
“这还有一块!”我顺着胖子的光看向甬道顶,那是另外雕刻的青铜块,他激动异常,笑的不能自制:“嘿,这大佛手上拿的宝贝能让怪物恢复正常,天真,这东西准能治你病,咱别浪费时间了,进去就把东西拿走!”
我没回这句浑话,研究起大佛手中的盒子,上面细密如蚯蚓的花纹其实是文字,和白玉眼珠上的有相似之处。闷油瓶似乎早注意到这点,一直盯着那堆蚯蚓看。
我对国外的古文字没什么研究,帮不上忙,头仰的发酸,索性不看了,刚低头就听到闷油瓶难得激动的声音:“真是这样!”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刚想问,胖子倒先得意起来:“看看,这一定是……”
他说到这里就忙闭了口,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先问哪头,心里思量着,突然一道金属快速划破空气的“蹭蹭”声从耳边擦过,我条件反射得想卧地,腿却一阵刺痛袭来,接着闷油瓶大叫一声:“有暗镖!”,人就蹬着铜壁跳上油灯,连带我拉上去。
向下望才发现胖子站在一个圆形石板上,颅顶正对大佛的脸,他见我俩站油灯上,自己也不敢乱动。奇怪的是,只有在那个位置上,才不会被机关伤到。
飞镖快的只剩残影,鸟兽油灯能站的位置实在小,两人面对面紧拥着,各只有一只脚在上面,悬空的那只已经触到火星子。不多时,火灭得彻底,身边一空,人脱臂消失。
我大惊,扒牢甬壁借微光环视,只见一道黑色身影在油灯上来回跳跃,如蜻蜓点水般踏灭所有油灯,金属相撞声也消失在火光里。
看来这油灯本就是一个机关,灯芯万不能点,即点即发。
我跳下去汇合,胖子正拿着九齿飞镖,嘴里念叨:“这灯点的,可比新月饭店里那天灯要命。”
我便笑他:“新月饭店里那是要钱,不过对于有些人来讲,钱还比命重要。”
胖子把飞镖塞进包内,又看了闷油瓶一眼:“天真,你别急着笑话人,先归置归置腿上的伤,我在慢慢儿和你唠。”
我心里疑惑不解,但还是和他们一起坐下。碘酒味散在古墓的腐朽空气里,伴着他北京的腔调。
胖子在雨村比我早一天收到包裹,信没被水糊湿,内容里说我旧疾复发,这儿有救命的东西。
起初他认为一定是骗局,结果包裹进垃圾桶的第四天晚上,接到了王盟说我消失的电话,火速赶来杭州时,打我电话也不通,那叫一个急,用他自己的话来讲,就是“窜了”。
结果到吴山居发现小哥也不见人,一头两个大,而闷油瓶几乎和整个信息社会脱节,现在有些老人手机都玩的比他六。
胖子播出那串号码,心里疯狂祈祷着快接,打第三次听到对方声音差点儿眼泪掉下来,两人见面后收拾完东西,就马上飞来老挝寻人。
话到这我奇怪道:“你们在飞机上没得到什么提示之类的?”
胖子骚着头连连叹气:“如果有也不用费三天时间找你了,要不是因为古城内的大动静,我们还真寻不着。”
闷油瓶收好绷带,轻捻我的耳垂:“后面的事你已经知道,胖子不用多说,务必抓紧时间。”
三人相视,于是他俩搀扶起我, 一行人搭着肩,走完剩下冗长的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