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上光躺半夜,似睡非睡的,听着雨噼噼啪啪打响窗玻璃,自己只能老实等到天亮再出去。
我没睡竟还比杨珖下来的晚,他见我来晃两下手里的早餐,站起身很自然勾肩。我没给什么好脸色,把那只手卸下去,嘱咐一会去下面必须听话。
他把早餐一递,敬个标准有力的军礼,嘴里不含糊的答应。
我接过早餐,边吃边问哪里有皮艇卖。
他叫辆车,和司机用老挝话说了几句,两人就三拐五拐的转到一个集市上逛。
我很快看中一只绿色军用。考虑到水中的东西可能破坏力大,这种再合适不过,但价格会相对高出许多,没等我想好如何讲价,杨珖倒先和老板开嘴炮,场面一度激烈,内容我听不懂,不过最后看他表情得意,大概猜到砍了不少。
店里东西齐全,拼接“”铁铲这些也不少,看到几把小刀,想着大白狗腿因为带不上飞机而放在了杭州,就也买下。
杨珖看着脸色一变,惊恐慢慢浮现眼底:“小吴,我们去吃个粽子用不了这么多吧?”
我付完钱,装好东西带他闪出店,回避掉老板警惕的眼神:“杨兄,想不想发财?”
他狂点头,随后道:“真要去偷金佛?”
我抬手拍下杨珖的高脑袋,在那只软骨凸显的耳边说了几句,他差点儿跳起来惊呼:“你祖宗真留了那么多宝贝?”
我作势噤声:“废话!要不然为什么大费周章的来到国外?”
他信任又添几分,迫不及待的拉我到路边叫车,直往琅勃拉邦赶。
古塔在红蓝雨中若隐若现,杨珖的疾行脚被前面的警笛声止住,脸色有点难看:“这事儿……违法吗?”
我穷尽目力远眺,警车黄线将塔给围得严实,夸张来说就是连苍蝇进去都要取证,如此阵仗,看来事态不容小觑。
我不自觉中捏紧兜里的金钥匙,带着还在思虑违不违法的青蛙一走了之。
咬紧后槽牙跑完几百米,我觉得差不多脚步停下来,旁边的人大喘气,五官几乎扭在一起。
“这...这会儿可捅着娄子,咋个办?”
“怎么?不想发财了?”,我知道他害怕,但自古金钱能使鬼推磨。
杨珖收敛点过于紧张的神色,拍两下背包,那里面,塞的是军用皮艇:“想啊,可钱拿了去坐牢,不还是白搭吗?”
他平时不怎么聪明,钱的事倒算的清楚,我不太想失去这个免费劳动力,于是继续引诱:“之前说好的你二我八,现在对半分怎么样?我们晚上挑个时间溜进去,保证不被发现。”
他眼神涣散,脑子里估计在权衡利弊,许久过去才答应。
凌晨两点,我如法炮制解决掉监控,两人侧过几辆警车绕进黄线,又站在那个盗洞前。
我抱紧背包滑下去,杨珖紧随,充饱皮艇慢慢循着河流下游去。
往前流速变缓,恶臭味散发,杨珖捏着鼻子,眉头皱在一起:“怎么和臭水沟一个味儿?”
我心觉不对,抽出包侧铁铲舀起河水一看,浑黑的像石油。
这里有那玩意儿!
我心里大震,忙拿铲子当浆,冲满脸嫌弃的杨珖喊:“是尸臭,快划!”
他不敢怠慢,速度一下就上来,我得闲打手电看石隧两侧。奇怪,水速如此缓,却没积一具尸体,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尸蟞,正想会是哪种情况,皮艇却突然被两只腐手攀附,令人作呕的黑液顺骨隙流进皮艇,那全然不像人手,大了不知多少倍。
我反手一铲子把它撬下去,不曾想反被另一边的给直接掀翻,我们双双落水,最后听见杨珖的一声救命就再也找不到他人影。
黑漆一团的河道里缓缓爬起数具两米多高的骨架,眼睛散出鬼火幽荧,头颅躯干上均挂满黑色黏液,牙齿来回咬磨的刺耳长嘶掀荡浑黑恶臭的河水。
我尽力浮出水面,用铲子抵挡攻击,接着奋起一跃,铲尖刺入河尸胸口,黑浆喷溅全脸,它伸出巨手给人当头一棒,我强撑眼前昏花的视线,借力拔出铁铲落在皮艇上。
这时身侧掠过一丝寒气,没给喘息的机会,另一只粽子的长臂横扫,我翻身落河,抡起皮艇冲它上半身盖去。
刚才头上受的一击还没缓过来,这东西无法完全击溃,迟早体力耗尽,成为他们的一份子。我大吸一口空气,下潜打开手电,贴在河床仰头,手电朝上照,发现它们没有腿,几个骨盆飘来飘去,着实诡异。
我稍往上游,见每只骨盆里藏着没有目珠的大头鱼,貌似是动力。
不多时憋气到达极限,我浮上水面换气,肺里积进不少水。
病体撑不了太多时间,得尽快解决。我再次下潜,将手电戴在头上,手持小刀用力一击,鱼肚内泄出大团黄绿的东西,尾巴挣扎几时就不动了。
我快速游离一米距离观察,河尸很快下沉,空洞的眼泪不再发出绿光。
墓主人手法精巧,这种共生系统不好做,但马上会毁在这把短刃里。我握紧刀柄击落挡路的一部分,继续沿水流前进,但河尸数量众多,不能上浮太长时间,潜水很快使我力竭,大脑发出缺氧信号,但身体已经没有办法作出回应了。
以为命要撂这儿的时候,罩住双目的眼皮开始透光变红,勉强睁开眼,看到那张脸还来不及惊讶,这人给我后颈一道力就没了知觉。
醒来还在原先的皮艇里,身上衣服干爽,面前是胖子宽阔厚实的背,闷油瓶坐在船头,帽子遮住侧颜。
我把手搭在胖子身上,他扭过头先是“嘿”了一声,接着开始毫不客气的数落我:“你这孙子又到处跑不带我俩,让人好找。”
我没心思说话,盯着浆翻出的水花,皮艇晃荡两下,胖子起身和闷油瓶换了岗。他蹲在我旁边,透着刚见面那时的清冷,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环境影响,强烈的距离感极其让人烦躁。
沉默半会儿他掏出瓶药,我心里怒火蹭的就发上来,想到在吴山居那儿不是白跪,一点儿用没有,就开始脸很臭的问他为什么要拉上胖子来找我。
“哎,这儿就不对了,我可自己要来的,下斗不带你胖爷,胆儿真肥了。”
胖子是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我拿着药,知道他们又和霍道夫有场谈判。我与那位卖油条的大夫有些渊源,在这里就不多提了。
“这可比你那药好太多了”,胖子说这话满透着自豪:“你是不知道,小哥见你淹水里,丫的恨不得三步并两步把那粽子大卸八块!”
我面上依旧板着,但心里暗爽。在皮艇上坐的屁股发酸,才想起杨珖这号人,问了一嘴他的去向,胖子只是和我打着趣,说他应该早逃地远远的,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也许他已经永远留在了河尸走廊,我本就为亡命之徒,这拨淘沙不过是根可怜的救命稻草。
胖子和闷油瓶也一嘴没问我来这的缘由,信的事他们可能一点不知道,却只因我在这,就大老远跑来找人,无条件跟我这个疯子闯,想着想着,竟然笑出声。
其实有些时候,一些事情,它就得应该许多人一起去做,你如果想避,恐怕也无济于事。
气已经消完大半,我没来由的好奇问闷油瓶他当时是怎么个救人法。
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竟回答了这个一点提不上面的问题:“一手抱你,一手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