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加粗字体注释皆在文末。(补)
昨夜歇下时窗没关严,朔风顺着缝隙贯入。
严浩翔起身要合窗,贺峻霖下意识顺着他的指尖握住,还没醒透:“嗯……今日该去宫中见礼……”
严浩翔遂抬起贺峻霖的手轻吻:“尚早,再睡会。”
贺峻霖摇头间坐起身:“得合礼数。卯时了?”
贺峻霖现下越来越像真正的侯府当家人。是出于本心,不是被迫。
严浩翔一笑,隔着门喊人:“阿承!”
“爷,圣上吩咐,您与细君进了殿,只您先进御书房。”严竟承立刻站直回着。
屋檐上的严渍探头:“二爷!户部银子现下还没拨,按您嘱咐已用您的俸禄替弟兄们制了冬衣。”
屋内贺峻霖看着严浩翔迅速套好衣裳才动手穿衣,微微蹙眉:“这户部实在放肆了些,先还可恕。原安定用不着兵马。而今境边早暴雪成灾,连冬衣的款都不给放?”
严浩翔托了贺峻霖一把,垂首仔细替他系腰带,冷笑一声:“年下原不该上门催债。逼我就没法了。”
这话像是贴在贺峻霖耳边的狠戾,贺峻霖微窒了呼吸,随即装作无事:“我去。”
严浩翔一愣:“嗯?”
贺峻霖顺手拿来昨夜严浩翔给他的发簪,示意给他簪上,重复:“为这些跟户部争得面红耳赤,侯爷面上太难看。让我去吧。”
贺峻霖不是吃干饭的,严浩翔答应护兄长周全的条件,本不就是该为他所用吗?户部摆明了为难侯府,他这个幕僚总该有用武之地了。
严浩翔从不怀疑贺峻霖的能力。但他所知的,那户部尚书为何为难候府?还不是为多次向严浩翔示爱都被推拒,心下咽不下这口气,方一次次幼稚地找存在感。
而那户尚人也机敏,见好就收。每回闹得见着严浩翔一面就乖乖放银。严浩翔从不为这破事惊扰圣驾,也不好当面撕破脸让圣上难做,贺峻霖去也好。
也好看看,在他心里,自己到底有没有分量。
严浩翔压下没提,替贺峻霖挽上发。
贺峻霖本就似天边皓月,配上玉簪更是贵气逼人。
严浩翔陪贺峻霖洗漱完后再一件件暖衣往他身上裹。
贺峻霖颇无语,挡住严浩翔要围上来的风领,温声道:“二爷,还没见着圣上被为难一二,您就该将我活活闷死了。”
严浩翔没忍住,笑出声。
这是融去玄冬霜寒的笑意,贺峻霖微抿唇,躲闪着严浩翔的目光。
他不该,也不能为严浩翔心动。
利益关系,这不能的。
不要步梁深的后尘啊。
严浩翔一手将人抵着腰揽向自己,一手抬起贺峻霖的下颌,逼他与自己对视,笑着:“你啊……”
严浩翔微微俯身,在贺峻霖唇上轻啄,说一声吻一下:“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齿间怕化了。”
该怎么疼才好呢?
“还不是你……”贺峻霖被吻住,负气开口。
为何成了亲后反而娇气?
还不是你惯的。
勉强准时入了宫。
严浩翔被圣上喊去内阁叙话,贺峻霖不便贸然离场,可巧三皇子司寇迟缓步而来,解了贺峻霖的尴尬:“这位,是嫂夫人吧?”
贺峻霖扫了眼来人。
蟒袍加身,目似明星。腰间通令牌彰显出尊贵,贺峻霖作揖:“见过三殿下。”
司寇迟笑意不减,微微还礼:“嫂夫人缘何得知是吾?”
贺峻霖得免,颔首示意:“您唤不妄嫂夫人,况大殿下久病未愈,并不见人;四殿下性冷纵意,原也不经常外来;境边雪灾,想来圣上定是遣三殿下您抚上慰下,全权接管,现下是来汇报事务的吧?”
司寇迟不掩欣赏,抚掌笑道:“怪道二哥时常向我们提及府内才能出众、令他欲罢不能的当家人。浔洲殿撰,果名不虚传!”
二哥,便是严浩翔了。圣上俨然将严浩翔列为皇子一列,只称呼上还按照侯府旧旨未变。
“殿下谬赞。”贺峻霖不咸不淡。
司寇迟微微一叹:“还得多谢嫂夫人。”
“什么?”贺峻霖一愣。
“二哥肩上担重,心思更重。早就患上暴怒无常的狂症。一怒是万人也拉不回的犟。自从遇着嫂夫人,他病况渐好,许久不曾狂躁了。”司寇迟悠悠道。
什么狂症?贺峻霖竟分毫不知。
内阁门开。
圣上司寇信与严浩翔谈笑着出来,眼神扫过贺峻霖。
贺峻霖乖觉行礼:“臣贺峻霖,拜见圣上。吾皇万岁。”
“儿臣参见父君。见过二哥。”司寇迟亦行。
严浩翔微向司寇迟作揖以示问候。
司寇信中气十足:“免。”转向贺峻霖,“你,近前来。”
严浩翔向贺峻霖一笑表宽慰。
贺峻霖不动声色上前。
哪知司寇信一下握住贺峻霖的手,再开口时哪里还有天家威严,竟有些感性,微哽道:“峻霖啊,朕这个儿,命太苦……朕为他挑的浔洲数门顶好的亲全被他辞了。好容易有了心上人,成亲当日没得空见你,今日且将他托付与你,你可千万待他好,余者朕皆可满足你。”
严浩翔扶额,叹道:“圣上莫吓着他。”
司寇迟在一旁哈哈笑道:“可以了父君,初见嫂夫人,矜持着好。免得叫他以为咱二哥多拿不出手似的。”
严浩翔面无表情给他一记。
司寇信也被逗笑,还得端着架子:“说什么胡话,还不进去报事!”
父子俩接连进去。司寇迟路过严浩翔还不怀好意一笑:“二哥,苦肉计兄弟可帮你做足了,接下来全靠你了……”
严浩翔没搭理。轻轻握住贺峻霖的手准备带他离开,贺峻霖挣了下:“请退礼还未行……”
严浩翔拉着他就向外走:“殿前无人。没那么多规矩。冷不冷?”
贺峻霖又被严浩翔塞进大氅,哪里会?遂摇了摇头:“二爷,三殿下方才与我说,你,有狂症?为何从来不曾向我提起。”
严浩翔眉心一抽,无奈道:“许久未犯。平白的,提它做甚?”
“他说,你遇见我后便不再犯。”贺峻霖有意无意捏了下严浩翔的指尖。
严浩翔很坦然:“嗯。”
贺峻霖轻声细语,
“你就,这般心悦我?”
严浩翔脚步顿住,在漫天飞雪间回身凝视贺峻霖的眸,
“是。我就这般心悦你。”
或许是初见时贺峻霖的倔强,或许是贺峻霖有意的等候,或许是贺峻霖时而的宽慰……
反正,就是心悦了。
有什么错?
贺峻霖回望严浩翔,用温柔到极致的声音捅出血淋淋的刀:“我会陪着你,但我不会心悦你。”
他能控制自己不心动,却无法控制自己不被严浩翔感动。
贺峻霖不懂爱,但他明白,严浩翔是他的庇佑。
他不会离开他。
“我需要你。”贺峻霖淡淡道,“如果装作爱你,会让你高兴,朝堂之上多助兄长一把,那么我……”
梁深!又是梁深!
只有梁深才是贺峻霖最重要的人!
他严浩翔屁都不算!
原来偶尔的亲昵,全是贺峻霖表露的假象!
什么二郎夫君?通通是假象!
他严浩翔永远都走不进贺峻霖心里……
永远……
严浩翔无力地推开贺峻霖,笑着含泪:“你他妈,把老子当什么了……”
哪有人能成为他的救赎。
你看天边皓月,尊贵的孤独。
从来是不近人身啊。
注释:
风领:围巾别称。
玄冬:寒冬别称。
司寇:复姓。
吾:无封地皇子的自称。
殿撰:状元别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