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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浩翔忙,不能多呆。等贺峻霖退了热便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好在军营大大小小的事都在除夕前日忙完。
严浩翔终于得了闲,却也没急着回府。
这是贺峻霖和他过得第一个春,他要备份礼。
侯府里却也热闹。
来来往往走着丫鬟婆子和小厮,搬旧物、扫新堂。
偶尔休闲时则互道着新年好,弥漫着对来年的期盼。
“哎,阿渍,太偏左了,往右边儿点儿!”严竟承挂好灯笼站在堂前旷处,盯着严渍将什么福到啊贴在大门。
严渍一手福字一手树胶,颇无语地回头:“你来?”
一记眼刀,严竟承讪讪一笑,缩了缩头,像个鹌鹑。
好险,差点儿死在除夕前夜。
贺峻霖在屋里也是闲,遂出来。
有下人从他身侧走过,忙不迭行过礼:“见过细君。”
贺峻霖怕冷,几乎是缩在大氅里:“怪热闹。”
为首的小丫鬟一笑,伶俐开口:“是啊,该过年了。您没来前还要吵闹呢。二爷特意吩咐您受不得嚷,叫咱们手脚都放轻着。”
贺峻霖微微一愣。
竟快过年了吗。
好快。
贺峻霖嗽了下,也不知深哥和阿嫂怎么样了。
自从他入了侯府,便再没见过梁深和张汐。
怕是严浩翔授意,不肯向他透露消息。
怪想他们的。
往年过年,他总因为是最小的,便得到哥哥嫂嫂的疼爱,跟孩子似的能拿到压岁钱。不管多大,都是一样。
贺峻霖最爱簪子。但上好的簪子并没收集几个。甚少有能入眼的。
往年梁深替他搜罗好些,他都嗔着不喜欢。惹的张汐笑说他难养活。
现今这局面,怕是再也不能肆意撒娇卖乖了吧。
贺峻霖怅然若失。
小丫鬟也不知哪句惹细君伤心了,不敢再乱出声。
贺峻霖回过神,一笑:“无碍,吵闹着才算过年呢。去忙吧。”
下人们如蒙大赦,只觉细君脾气是真好。忙称是退下了。
并没再下雪。
只是天空苍茫一片。偶尔有不畏寒的鸦鸣叫两声,衬地愈发与年意相冲撞。透露出几分苍凉来。
贺峻霖又出了神,站到四下寂静。
除夕夜。
众人坐席,贺峻霖坐镇。
严浩翔还没到。
侯爷不归,是不得开席的。
严竟承胳膊肘拐了下左手边的近卫严攒治,小声道:“二爷没来信?东大营不是忙完了吗?”
严攒治亦压低声音:“爷说能赶回来,等着就是了。”
严竟承瞟了眼端坐中堂的贺峻霖一眼。
贺峻霖没出声,只是把着一支玉簪。大堂也便无人敢说什么。气氛怪僵的。
“哎,细君给你送什么礼了?”严竟承憋不住,又问。
严攒治活动了下手腕,感慨着:“细君心细。平日看着淡淡的,却跟二爷一样,对我们都是实打实好。上回我折了胳膊,自个儿都快忘了,细君还记着送了我对护腕呢,材质都是上好的,并不作贱咱们。”
贺峻霖给侯府上下无论大小,都备了年礼。
赢得了人心,才更站得住脚。
“侯爷到——”门口的侍卫报着。
众人都起身侍立,贺峻霖也步至门前迎接。
下人为严浩翔挑开门帐,呼地带入一股冷气。
贺峻霖被冻得退了一步。
严浩翔看贺峻霖在门口倒是愣了下,随机就褪了大氅,免得长途风雪教他受凉。
严浩翔进来,顺手就搭在贺峻霖腰间将他向里带,免了众人的礼:“开席。”
贺峻霖吃得少,严浩翔不放心,替他布菜时笑了笑:“你梁深哥给你写了家信,托我捎给你。”
贺峻霖登时眼神一亮:“当真?”
严浩翔淡淡嗯了一声。
贺峻霖只有听到梁深时才会有这般反应。他喉间发涩。
嫉妒了。
严浩翔收拾好情绪,又为贺峻霖剃了烧鱼的刺:“再吃些,我就与你看,不然别想。”
贺峻霖心情陡然舒畅,不觉多吃了半碗饭。严浩翔刺挑得仔细,他没卡着。
严浩翔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罢了,贺峻霖开心就好。
散席,严浩翔为首说了场面话,叫众人好生歇息便带贺峻霖回了寝。
贺峻霖爱干净。天冷也得沐浴。而后便坐在灯下翻阅梁深的家信。
看了许久,内容也无非就是身体安康,叫贺峻霖莫牵挂。
后面张汐加了句若严浩翔若敢欺负他,梁深丢了官也会带他回家。
贺峻霖无声地笑了。
哥哥总把他当孩子。
贺峻霖又有些释然。
是啊,在梁深和张汐心里,他一直是孩子啊。
严浩翔盯着贺峻霖看了很久,有些闷。
见着自己就是一副冷淡样儿,怎么看个信能乐成这样?
他将心里那点儿不甘和嫉妒统统碾碎后才抬步到贺峻霖身边。
冷不防被阴影罩住,贺峻霖吓了一跳。
他见严浩翔俯身,以为是要接吻,而严浩翔只是将一根发簪放进他手心,附带着一袋银两:“新年顺遂。”
是年礼和压岁钱。
贺峻霖冷漠的眼神终于有了松动。
原来,还能收到压岁钱啊。
严浩翔有些落寞。
他亲手为贺峻霖打磨的纯白玉簪,费了很久才找到上好的无瑕玉,私心地刻上了自己的“翔”。
只是不明显,他知道,一旦显露出来,贺峻霖决计不会要的。
可就是这份心意,也比不上梁深一句“都安康”。
严浩翔不易察觉地叹口气,准备起身。
贺峻霖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襟,平静地抬头盯着严浩翔的眼睛:“要不要吻?”
严浩翔一愣。
“要吗?”贺峻霖淡淡的。
“……不是交换。”严浩翔终于艰涩开口。
贺峻霖把他的爱当成交易了?那怎么能够……
贺峻霖闻言便松了手。
严浩翔终于起身。看贺峻霖有一下没一下拨弄钱袋,还是笑了笑:“别光看钱了,簪子呢?喜欢吗。”
贺峻霖没看,手却不自觉摩挲着。
一摸就知道是上好的玉。
“多谢。”贺峻霖冲严浩翔笑。
第一次。贺峻霖第一次对严浩翔笑。
严浩翔算是得到一丝慰藉,追问着:“喜欢吗?”
分明是在问“喜不喜欢我”。
贺峻霖笑不出来了。
“我,不知。”贺峻霖开口。
严浩翔的心还是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贺峻霖为所有人准备了年礼。独独没有他的。
在贺峻霖心里,他甚至连严竟承都比不上。
严浩翔苦涩地笑了。
贺峻霖看得心脏突然抽痛,下意识起身。
他上前踮脚,吻在严浩翔的唇角。
每次做到情浓时,严浩翔都是这么抚慰他的。
贺峻霖像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只能模仿大人的举动来治愈大人。
严浩翔没有加深这个吻,之前轻轻啄了下贺峻霖的唇,而后不透眼底地笑着:“新年顺遂。”
这是今晚第二句新年顺遂。
贺峻霖有些冷。
严浩翔好像离他好远,像是隔着山海,望而不及;却又其实近在咫尺,一呼一吸都是绝对的占有。
“能不能,抱我……”贺峻霖知道严浩翔不会拒绝。
严浩翔贪恋贺峻霖的柔软。一下便将他揉进怀里,残忍地让他感受心跳。
听,他汹涌的爱意。
贺峻霖被暖到:“……严浩翔。”
“嗯?”
“新年顺遂啊。”
别急啊。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不在于一时。
注释:
树胶:古代粘东西用的。可以做胶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