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你在这里做什么？”燕燕语气不善地询问燕临，她上下打量燕临，只想打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不会是又惹了事非吧？”
“？”被妹妹一盯，燕临只觉得摸不着头脑，瞧她那眼神仿佛午间嚎啕大哭的人不是她。燕临挪了挪，作势躲在姜雪宁身后，转移话题，“燕燕，这位是姜大人的次女，姜雪宁，我与你提起过；宁宁，这是我的胞妹，燕燕，小字皎玉。”
燕燕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燕临星星眼看着姜雪宁，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现下不应该在宫中听谢先生讲学吗？”她这句话一出来，却注意到姜雪宁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但急于支开燕临，便按下不提。
“啊啊啊啊啊！青锋！都怨你，缘何不提醒我？！”燕临烫了脚般跳上马，火急火燎还不忘记和姜雪宁道，“宁宁，我改日去姜府找你昂——”
看着那个傻狍子终于走了，燕燕冲姜雪宁笑了笑：“我还有事，也先走了。”她心中却暗暗记下了姜雪宁的反应，心中想着要叫人去查查，走去几步才想起来自己如今不是被困在鞑靼了，那些联络人也都是泡影，不禁苦笑一声，加快步子向府中走去。
“恭送郡主。”姜雪宁目送燕燕的背影，心里却泛起涟漪——她仿佛记得，德穆郡主上一世性子与燕临一般跳脱，却实在喜爱姜雪宁这个“未来嫂嫂”，处处为她撑腰。后来勇毅侯府落了难，幸得沈芷衣力保，才让她免去了陷于风月场所的苦难。姜雪宁知道自己对不起许多人，也实在狼心狗肺，后来她在宫中行走时，于沈芷衣和亲前，再遇见燕燕，那小小少女眉宇间只剩沉郁，木然地看着姜雪宁的前呼后拥。那眼光陌生，如同一根针，在这两世间都深深嵌在姜雪宁的心脏上，是一块结了痂却分外明显，时时酸涩的伤口。
姜雪宁这一世不想当什么皇后，只想要把所珍视的，全部守护好。哪怕是她作为皇后、沉迷于权势的那些岁月，她都常常想起与燕燕开怀大笑、真正不带一丝防备和算计的时光——那是她直到死，才明白过来的，她真正想要的，幸福。
......
燕燕自然不知道姜雪宁的如何悔恨和怀念，她第二日匆匆入宫，掐着谢危下朝的时间点，在他回夫子居的必经之路上等他。
奈何实在太早，这会子天光还有些蒙蒙，她蹲着倚在廊角上，不知不觉竟迷迷瞪瞪睡着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人摇醒，有人低声急促地唤她“快醒醒”，燕燕迷迷糊糊睁开眼，看清眼前人时，她瞬间清醒，但偏偏又有种坠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眼前的少年和她记忆中那张绝望而恳切的面孔重叠，是郑保。
燕燕茫然地瞧着少年，半晌，她颤抖的手指抚在了郑保的颊侧，如此鲜活的少年与她仿如隔世。她不知道郑保的结局如何，她知道谢危会反，也知道郑保是个倔脾气，绝不会背弃沈阶。于是燕燕曾十几封传书祈求谢危放过郑保，她想，郑保大概是出宫过了安稳的日子。
燕燕呆呆地用指尖拂过少年清秀的眉眼，而郑保面上泛起红晕，他匆匆避开，开口低斥道：“你快起来干活，谢大人不多时便要路过的。”
燕燕愣了愣，低头一看自己青色的旧袍子便反应过来——她来得及，袍子叫什么东西挂烂了，不得已叫怀锦借了袍子，郑保这是将她当做了什么洒扫宫女，她不禁吭笑了一声。
少女笑着起身——她的意中人果然始终都是那个心中怀着善意的少年，即便处于淤泥却依旧善良，她燕皎玉从来就不会看走眼。
“德穆郡主。”
燕燕转头看向廊上，一眼就瞧见三四个人中的谢危——面如冠玉，温润和善。只可惜燕燕从上一世便不太喜欢谢危，她始终觉得，谢危像是一片安静盛开的木槿花，而这花丛下，静静埋伏着獠牙猛虎。
而上一世的事实证明，她没有错。
见到燕燕，谢危身旁的两三同僚便极有眼色纷纷告辞，留燕燕与谢危互相打量。
“见过谢大人，见过德穆郡主，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求德穆郡主恕罪！”
听到谢危对眼前的少女的称呼，郑保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迅速跪下，重重磕了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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