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家名带着翻译文件,去办公室找曹虎。
在此之前,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怎么睡好觉。
望着楼梯镜子前的自己,简直眼圈黑的要命。
上次这么拼命,好像还是考高考的时候。
虽然妈妈从来不督促,但他就是很主动去学习。
谭家名刚要敲门,就听到曹虎跟曹博文打电话。
“哥,您啥时候回来?”
“我这一切都好,都好。”
“我找了个小弟帮我看呢,大概今天能清楚。”
“您赶紧回来吧,老秦那边快回来了,他还真的得跟您汇报迪化那边的事!”
迪化……
“他明天才回来,你啥时候?”
“好好好,我明白。”
“那些钱你放心好了,过几天我去转移。”
“好嘞哥!”
通话也就几句,但谭家名记得住,也能猜得到电话那一头曹博文的语气,所以他暗暗地一下子把对话全部整理了出来。
也就大概在门外等候记录了十分钟,谭家名敲了敲门。
“进来!”
谭家名探出了一个头,问曹虎:“虎哥,是我,能进来吗?”
曹虎一看是谭家名来了,立刻把他迎进来:“来来来,刚跟我哥提起你。你说说,你名字取得多好,方言,注定为语言而生。”
谭家名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拿出一份中文翻译:“虎哥,您看看不?”
曹虎直接坐在他对面,还不忘点烟坐在一旁的皮沙发上:“你给我总结总结,我不喜欢看字。”
不喜欢看字……
“那我乱说的话,你不会打我么?”
“你念,回头我让小双再帮我总结。”
谭家名露出凶光:“虎哥,你这可不行,我可是三天三夜没合眼了。我就是怕出纰漏……”
曹虎见他眼神露出凶光,他连忙赔礼:“诶哟方言,别生气。我知道你翻译很辛苦,但我确实看字就晕。”
谭家名笑道:“那你平时怎么签名啊?”
“就……就一张白纸先写着,然后就打印出来就好了。不过每一次,小双会帮我看一下。”
谭家名内心暗道:“这人也太无语了。”
曹虎说:“读书这事儿吧,也要看时间。小时候读书当然是好的,当然我没这份闲心啦!都快入土的人你去读书,学习是不是有点……”
曹虎欲言又止,谭家名说:“那可不可能以年纪定论,你还有人六十岁还参加高考了嘛。”
“那是人家有钱闲的没地方花呗!”曹虎点了一根烟,弹烟灰的手翘得老高:“也有可能是,人家觉得反正这辈子也快结束了提前学点东西留着下辈子再用呗。”
谭家名:“……”
谭家名本想说一堆理论,但想想还是算了。
由于谭家名当笔录记录警察的习惯,那份文件夹出来的文稿样式是一黑一红两种颜色写在A4纸上。除此之外,他还用了订书机把文稿订起来,样式十分整齐。谭家名的字迹并不是很好看,虽然不潦草,但最起码能看出个大概;有的时候甚至只有他自己能看得懂。他的字迹算不上龙飞凤舞,充其量就是个清晰版的医生字迹。
曹虎暗暗地看了一眼:“写的还不错啊。”
谭家名摸了摸自己的人中:“习惯了。以前读书的时候总这样,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了。”
谭家名把重点词用的是红色字体的,中性笔细细长长,一眼能看清。纸的上面写了不同的词汇的词性、中文意思等。
谭家名稍微润了润嗓子,直接开始说重点:“这上面说,需要您在三月底之前把你们所说的罂粟、巧茶按照这个地址运过去。另外,还有……这些东西要在……这个开阳港进行交易。不过他们说了,这个古柯这一次必须提取,而不是植物用量。”
曹虎若有所思:“他们的要求怎么这么多?以前我们都是直接运送植物的。”
谭家名伸出手掌:“而且他们要求五十克,不多不少。多一克不行,少一克不要。”
“这么精致?”曹虎开始扶额,“怪不得能做这么大。”
谭家名故意看着资料,开始把自己调查的说了出来:“我看了,这是洪沙瓦底里最大的公司,东南亚交易基本都离不开它做中间。如今做了至少四十年,能不被警察抓捕也是神人。”
谭家名给自己留了后路,他觉得目前的顺序得先把曹虎搞定。
曹虎只要搞定了,秦至成就没有竞争对手,自然也更好弄。
曹虎性情其实也很单纯,他也比较简单,看样子不太想会在某些文字上套太多心思的。
谭家名刚要说些什么,突然看到小张从外面跑了进来,顾不得要敲门的规矩冲了进屋。小张上气不接下气,面色凝重且紧张。
曹虎大吼:“妈的,你怎么回来了?”
小张一直在喘气,显然是一直跑着回来,丝毫不带休息。
“虎……虎哥……哥,今……”
谭家名示意他:“你别停下来,原地走走。”
小张表示没事,他还在大口大口喘气,话都没说完整。
曹虎这才发现,出去了三个人,只回来了一个人。
“小双和小王呢?”曹虎发现不对劲,又抬高了一句:“小双呢?”
小张逐渐平复,指了指后面:“虎……虎哥……”
还没死说完,小张累得瘫倒了。
曹虎刚要发火,却被谭家名及时拦住了。
谭家名示意曹虎看小张衣服上的血。
“小张,慢慢说,怎么回事?”谭家名从兜里的纸巾扔给他:“你擦擦。”
小张慢慢平复,最后才说:“虎……虎哥,有警察!警察!”
警察?
曹虎眉毛慢慢皱成八字:“怎么会有警察?”
小张恶狠狠地啐了一嘴:“那人有病,惹了条子。”
谭家名无语:“你能不能说清楚啊。”
小张解释:“我们今天是刚好在路上碰到警察扫黄来着。本来没事的,我们催钱的那个家伙,他居然紧张。紧张也就算了,他刚好跟警察对视了,警察一下子怀疑他了。好家伙……郑……郑哥跟王朝跟他们打了起来,他们让我趁乱回来跟你们说。”
曹虎脸色凝重,但不忘拍了一下沙发扶手:“那个道友呢?”
“大概率也被抓到警察局了吧。那会儿特别乱,小姐行人一大堆,还有警察差点拿枪控场,场面一大片就乱了。”
谭家名有些紧张,他只担心王归早是否能平安。
曹虎问谭家名:“你会开车么?”
谭家名颔首:“会。怎么了虎哥?”
曹虎起身,去书桌上给他扔了一把车钥匙:“我怕我开车出事,你带我过去找小双和小王。小双绝对绝对不能出事,要是他出事了,估计秦至成能杀了我。我怎么能让他得逞要下这一堆东西?”曹虎说完,又踹了一脚小张:“在哪个局知道不?”
“八……八角岩。”
谭家名不熟路,他故作严肃地看了一眼曹虎。
曹虎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路没关系,我示意你。这地方我闭着眼都能逃,哪里还怕得了这些条子。我必须得在秦至成知道之前解决这件事,要不然他就又要和我拼命了。我可不想再跟他闹了!”
……
到了八角岩派出所,周围已经有很多人了。
谭家名一眼就看到了蹲在一旁的王归早。
王归早的酒红色头发还有着墙灰,脸也是红肿的。
谭家名和曹虎他们分开行动,一个负责找王归早,一个负责找郑双鸿。
谭家名穿过人群,一下子找到了王归早。
周围都是警察,又有一堆小姐,氛围十分混乱。
王归早咧着嘴笑,不忘小声地说:“兄弟,我告诉敬姐了。”
“你……你怎么搞的啊?”谭家名皱眉,“我这边也搞定了,曹虎可满意了!”
“那就好。你那个翻译真的不是人干的,你干了那么久,曹虎一定满意你。对了,你上头那边发了吗?”
“早发了。”谭家名低声说:“那边知道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按照时间就可以第一次抓捕。”
“这一次能抓几个,心里有数吗?”
“没……毕竟我得装个样子。”
谭家名一边说,一边扶起王归早。
王归早笑着说:“你别装凶了。你这样淳朴的样子,够人畜无害!”
“对了……”谭家名左右望去,“郑双鸿呢?”
王归早也说不上来:“郑双鸿没跟我在一辆车。当时一片混乱,我根本没见着他。我又没他电话……”
谭家名有些担心,郑双鸿该不会九死一生吧。
如果他死了倒还好说,如果生,又会去哪里呢?
王归早左右望了望,见周围安全了才说:“敬姐说,让我们小心曹虎。他可是典型笑面虎,人不好弄,也比较难抓。”
谭家名见他脚一瘸一拐地:“咋回事?”
王归早咬了咬嘴唇回应:“做戏做全套。”
“所以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王归早颔首:“早就可以了。”
“那你……”
王归早一把拽着他的衣角,并把声音拉的更低:“谭家名,我一定会保你平安。我一个人没什么,主要是我真的没什么亲人。我一个人在世界上无牵无挂、无儿无女,我也不想耽误哪一家的姑娘。你不一样,你有老婆,将来还有可能当爸爸。我不希望你老婆一直为你痛……甚至殉情。你继续装你状元的人设,没事的。谭家名,我以后要牺牲了,记得来烈士陵园带着我侄子或者侄女看我明白没有?告诉他们,王叔叔是最棒的!”
谭家名暗暗地吞着喉咙:“瞎说什么傻话,说不定我俩都能活着一起看未来的曙光呢?”
王归早讪笑:“好啊,那我到时候看看我那个弟妹长啥样。我想,她一定非常漂亮!”
说到这,曹虎和小张穿越人群走了过来。
王归早暗暗地握紧了谭家名,开始做出眩晕状。
谭家名捂着王归早的左腿,一边说:“虎哥,小张,这边!”
曹虎看到虚弱的王归早,眼神扫向了谭家名:“这怎么回事?”
“估计被警察的警枪打的。”谭家名编着借口:“我刚看了,都走不动了。”
曹虎叹气:“我这没找到小双。”
谭家名说:“你们有他电话吗?主要是我们没有。”
曹虎因为事发突然,他啥事都是懵的。
曹虎掏了掏身子找手机,小张识趣地把自己的手机交给曹虎。
“妈的,我又不是他老子,记不住他的电话。”
曹虎很着急,眼神面露凶相看着小张:“你这身上的血哪里弄的?我告诉你,最好给我洗干净。否则老子回头把你吊起来敬神明!”
小张点头示意了一声。
这时一个女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王朝的家人来了没有?”
几个人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谭家名看清了,那是敬薇。
敬薇拿着个夹板,还在说:“王朝的家人呢?”
曹虎示意谭家名说道:“你是王朝表弟,你去。”
谭家名故作难堪:“可……我哥……”
王归早一开始还在装晕,可是现在一看状态像是真晕了。
小张接过从谭家名手里的王归早:“你去吧。这里有我们!”
曹虎也说:“去吧。我去开车,等会儿路边见。”
看着他们三个人走了,谭家名这才直起腰,走姿端正地走了过去。
敬薇一把把谭家名拉到一边:“王归早这人,怎么越来越猛了?”
“我不知道。我最近忙着给曹虎做翻译,我还听说了,曹博文快回来了。”
敬薇假装记着,不忘说:“有说几天回来吗?”
“没有。”谭家名叹气,“我听到曹虎说,好像迪化有啥事。”
谭家名紧紧地攥着口袋里的烟,像是思考着什么。
敬薇在纸上写着x天、翻译、以及迪化这几个关键字,她不忘说:“那你时刻记得观察一下。我过几天去迪化出差,你需要我去看看你妈妈吗?还有你老婆丈母娘他们吗?”
“不用了姐。”谭家名故意在纸上签了个名:“我老婆出国留学了,我……我妈他们……没事。”
说到这,谭家名咬咬牙,不再说话。
“根据我们的人说,这一次的龙头老大很小心,我建议你们一定一起协作。这三十年,走走停停,其实我早就习惯了。对于我来说,如果不抓了曹家兄弟,我觉得我对不起的队友。当年就是曹博文那个狗畜生弟弟害的我朋友掉了楼,凭什么现在还祸害人家……”
说到这,敬薇的手很用力地攥着笔。
“还有,这些天你提醒王归早好好养病,不要总想着那些报仇雪恨。既然跟了曹虎,那就做到底,不要想那么多。对了,你那边……有见到秦至成吗?我刚刚问过王归早,说他已经很多天没出来了,你知道去哪儿了吗?”
谭家名无奈地回应:“他不知道我更不可能知道了。我觉得,既然要搞定这些人,首先要搞定秦至成。可现在我看了看,好像得先搞定曹虎。其实我有发现,曹虎有想把财产转移的趋势。”
“我明白了。敬薇终于抬起头看着他,不忘拍着他的肩膀:“家名,我相信你。”
“相信我什么?”谭家名笑道,“我们充其量其实并不熟悉。”
“是……是吗?”敬薇有些尴尬,英气的脸上露出难以言表的表情。“哎呀,这有啥的……毕竟有些人与生俱来的安全感是天生的。我觉得你上司让你干这个活是对的。你很稳重,很适合做。”
这时有个小警察来找敬薇。敬薇一边答应,一边示意谭家名可以走了。
谭家名从派出所走出,装作一脸愁容。
他拿出兜里的烟,点了一根缓缓地抽着。
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气,谭家名格外想她。
他想她,她又在做什么?
有没有好好学习?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没有,想着他?
…………
一连好几天,赵婷一直在发高烧。
江止也没去做报告,一直在家看着赵婷。
其实方心訸也想留下照顾,但因为考勤分占比严重,就被江止‘请’去上课了。
赵婷的课也去不了了。
她一直发高烧,一直不退。
江止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他是真的心疼。
她第一天发高烧的时候因为太热,一直喊着爸爸妈妈。
外面依旧很冷,有的时候下雪,有的时候下雨。
即使再大的雨雪,但都与赵婷无关。
她吃了好多退烧药,手不停地抓着江止。
“爸……爸……妈妈……别不要婷婷。”
江止抱着她,一边还在帮她换上毛毯:“婷婷,没事的啊!我要你成么?”
“妈妈……小禾苗……”
即便烧得模糊,赵婷一直没有把江止的名字说出来。
他是她内心的光亮,她不敢说,也不敢言表。
“婷婷……”江止看着眼前的女孩,“我求求你好起来成不成?你是你爸妈的命,你是我的一切。”
江止从小到大都很成熟,但这一次他真的落泪了。
眼泪落在了赵婷的脸颊上,温热且滚烫。
江止也想带她去急诊,但想着美国的效率,咬咬牙算了。
他只能网上去买泰诺送到家里,一直给她碾碎入药。
第四天,赵婷终于退烧了。
而江止也已经四天没怎么合眼了。
阳光洒在赵婷的房间,赵婷慢慢地醒了。
周围没有枪的声音,没有破碎的玻璃,更没有叫骂声。
隐隐之间,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紧紧地攥着。
赵婷看了一眼,发现床边是江止。
江止的衬衣敞开,他跪坐在自己腿上,侧身而靠在床边。
他前几天因为赵婷高烧的缘故把衬衣敞开给之取暖,所以没有来得及系扣子。他的左手还有一个早就变成常温的月饼盒专属冰袋,右手还紧紧地握着赵婷。赵婷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睡着的样子,她突然有些不知名的害羞。
赵婷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他的脸,还有他那一副好看的眼镜。
脑子大概还有点糊涂,她突然想亲他。
可是她什么也不敢,她觉得像她这样的姑娘,是不会受男孩子关爱的。
她家庭不好,性格不好,脾气更不好。
赵婷比所有人都要敏感,又比所有人的细腻。
她慢慢凑近身子,用右手轻轻地碰着江止的脸。
大概是她自己的手太冷了,江止一下子醒了。
江止显然一股没睡醒的模样看着赵婷。
赵婷看着江止,问他:“小禾苗,她没事吧?”
江止拍了拍自己沉重的脑袋:“没事,放心吧。”
赵婷的眼神扫到了书桌上方心訸的帆布包,帆布包带着些暗红的血迹,她突然害怕了起来。
江止看到她又变成小时候那个样子,他连忙站起来:“真的没事,我让她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他跪了太久,膝盖和腿已经酸麻得不行。
又因为赵婷的情绪,江止变得尤其紧张,结果一下子没站稳就倒在了床上。
江止强忍着疼痛,依旧拨电话给了方心訸。
方心訸很快就接了。
“怎么样?是不是醒了?如果没醒,咱们要不送急诊吧?不要太在乎钱,赶紧送吧?”
江止打开免提,示意赵婷去听。
“江止?江止?你说话啊?”电话那一头方心訸很着急:“你等我一下,我现在下课了,准备回去。”
赵婷关上免提,默默地拿起电话。
“小禾苗……是你吗?”
方心訸在电话那一头听到了赵婷的声音:“婷婷?是你?你没事吧?我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你别急,我马上回来……你问问江止,你们要吃什么?你既然醒了,我给你做点粥吧……做点牛肉粥吧,好吗?”
赵婷的嘴巴微张,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止凑着身体,一步步靠着她。
赵婷的后背紧紧贴着江止的胸口,还下意识地把头往后靠。微微抬起头那一瞬,她能看到江止已经好几天没刮胡子了,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不知名味道。但香水余温还有,很淡,但能让其入迷。
江止的心开始紧张地颤动,赵婷说:“好,牛肉粥吧。你回来注意安全,一定要……”
方心訸在电话里笑:“好,你等我哦,不要乱走。对了,江止陪了你五天了,我估计他都泛着酸水了。”
赵婷的脸和江止的脸靠着很近,她能感觉江止的下巴胡子还在蹭着她的小脸,刺刺地生疼。
“嗯嗯,我等你。”
挂完电话,江止笑道:“你还信我么?”
他一边说,一边挪着身体拿体温计。
江止一边等着她回应,一边调整体温计的温度设置。
“信……但我……我……”
“我什么?”江止一边说,一边提醒她把自己的手臂抬高,把体温计夹在她的腋下。“你是不是怕我不要你?”
赵婷嗯了一声。
很轻,很微小,但江止听到了。
“都二十五年了,我能不要你吗?”
随着电子体温计的声音响起,江止把体温计拿了出来。
赵婷体温正常。
江止把自己的额头抵住赵婷的额头。
发现赵婷的额头的热度也下去了。
江止拿出一旁的矿泉水示意她:“喝一点。”
赵婷拿着矿泉水默默地狂喝,基本一瓶饮下。
江止替她擦着嘴角:“好一点么?”
“嗯。”
江止欲言又止:“可是我不好……”
赵婷依偎着他:“不要不好。”
江止知道这样的激将法管用:“那你要怎么补偿我吗?”
“我……”赵婷看着这张英俊的脸:“你说。我听你的,只要……你不嫌弃我。”
江止看着她的左眉角,那是她高中时校园暴力的伤。
“那个时候你一定很疼吧?对不起,那会儿不在你的身边!”
赵婷默默地用手抱紧江止的赤身:“我不疼。他们说我欺负我我都可以认,但如果说我爸爸妈妈,那绝对不行!”
“赵婷,你想不想……”江止感觉她手心冒汗,“你若是不想要,没事的。”
赵婷明白他的心,但她说:“阿止哥哥,对不起。”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江止还用着手背摸着她的脸:“不用太担心。我在,我永远在!”
最后,江止握住了赵婷的手。
他的手指关节十分有力,又因为太冷,手背微微起了点皮。
赵婷慢慢起身,她松开了江止的手:“我想去洗个澡。”
江止随着她身后下床,还一边整理着衬衣的扣子慢慢扣上:“我记得你喜欢偏烫,但这一次要用温水,知道没有?”
赵婷拿起毛巾,从一旁拿出一套洗好的睡裙准备去洗澡。
江止准备开门离开,赵婷问他:“去哪儿?”
江止朝她笑着:“看你好的差不多,我也该走了。”
赵婷连忙把门关上,她脸一下子涨红,想着把话说清楚。
“不要走!”
江止扣好扣子,一边还泛着不知名的笑意:“好,不走。”
“我想说一句话,我一定要说。我怕我……不说,下一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赵婷满脑子都是方心訸所说的‘最后一句话‘的理论,满脑子飞速转动,眼里全都是已经坐在床上坐着等她的江止。
“那你说,我等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他们就像这样的动作一直没有动。
门锁慢慢被打开了,赵婷再也忍不住了。
她看着眼前的江止,居然有着一股子拗劲和冲动。
江止也看着赵婷,眼里全都是柔情。
最后他们几乎同时走近了对方。
方心訸放下钥匙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地面,发现江止的鞋子还在。
她并没有惊动他们,而是悄悄地走进了厨房洗菜熬粥。
江止一步步地走上前把她摁在门板上,他侧着身体,基本是同时用左手搂住了赵婷。
赵婷闭起双眼,双手摸索着他的肩膀。
赵婷贴近他的耳朵,喃喃地说了四个字。
【你愿意吗?】
冷热已经不重要,告白也已经不重要。
江止还不停地抚摸着她,一边还说:“我愿意。”
赵婷还在瘪着嘴:“你愿意什么?”
江止一下子从下面托着她:“我愿意,我真的愿意。”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愿意什么?”
江止把赵婷靠在门板上,一只手护着她的后脑,沿着她的侧脸和嘴开始默默地亲吻她。
江止没有解开她的睡衣,但江止的心几乎达到疯狂的紧张。
江止最后抚摸着她的脸:“赵婷,做我女朋友吧,好吗?”
赵婷问:“就像家名哥哥对小禾苗那样吗?”
江止还在喘气:“不然呢?因为我不想跟你做兄妹!”
赵婷还在继续追问:“难道你不是一直……”
江止的声音抬高了一个八度:“你笨蛋啊!我不愿意跟你做兄妹!我凭什么要让我最爱的女人做我的妹妹?做他个娘的兄妹,兄妹是最不责任的行为,以兄妹之名做着混蛋的事情反正我做不到!”
赵婷换做以前,江止骂她笨蛋她一定会回击。
如今听到笨蛋,她突然觉得有些害羞。
更多的,是害臊。
“你真的不嫌弃我?”
“为什么我要嫌弃你?”
“我不是那么完整……”
“完整的人那还是人吗?机器人都会坏!”
江止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他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当然,这只是装的。
最后的最后,江止觉得还是得用激将法:“赵婷,你要是不喜欢我就直说,不要兜兜转转浪费我时间。我可告诉你,我项目里很多女孩喜欢我呢!”
他正准备开门,赵婷一把从身后抱住他:“你真的这么受欢迎吗?”
“当然!”江止说,“别以为老子没人追,就一直可以占有我!”
听着她们的对话,方心訸觉得他俩谈恋爱就像俩小学生。
听着江止的话,她想起了谭家名。
告白那一天,谭家名也是这样支支吾吾,她也是如同江止那般。
方心訸望着外面一眼看不到头的天空在发呆。
最后她低头切着牛肉,按照谭家名教自己的方法开始切丝。
水开了,她的手机闹铃也刚好响了。
关掉闹钟的时候,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锁屏。
看着锁屏里的他,她放下手里的刀,蹲下身看着。
她用拇指轻轻地抚摸着照片里谭家名的五官。
上面的他穿着警服,英姿勃发,意气风发。
点开他的微信,他们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他的语音。
【每逢月光最亮最美时,那就是我最惦记你的时候。】
谭家名总爱无意识地改名人名言。
这原句是夏目漱石的:“今晚月色真美。”
这句话是的中文意思是谭家名母亲教的。
大概意思是会回忆很多昔日往事,会为了时间过快而暗自神伤。每一天每一夜,只要回忆跟你有关的事情,我都会在黑夜里想起你我美好的回忆。借着月光透着一丝凉意,我会在往后余生回忆跟你看过的每一处记忆与风景。
他的母亲等了父亲几乎三十年,时间已经过了四分之一世纪,但他妈妈依旧在等。
无论多少年,哪怕是父亲生死不明,他的母亲一直都是一句话。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失踪也要见衣冠。】
想到这,她对谭家名的思念更深了一层。
她想他,他在做什么?
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
有没有,惦记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