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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双影——双隐——义

谭家名和慕容蔚来到心理咨询室的时候,李蓓蕾已经在休息室坐着等她们了。

今天她难得一见气色好,还不忘朝着谭家名和慕容蔚打招呼。

李蓓蕾示意他们坐在自己对面,旁边则是江涌。

江涌先吩咐慕容蔚给李蓓蕾做笔录,他和谭家名有事得先走。

慕容蔚拿出笔记本和黑色水性笔,开始跟李蓓蕾循例问话。

江涌带着谭家名来到医院顶楼。

顶楼没有别人,只有刺骨的寒风把一旁的被子弄得沙沙作响。

周围的环境一切都是安安静静的,静的只有两根烟在两个男人的嘴里缓缓蔓延。

“家名,今天上头又来消息了。”

江涌左手揣进裤兜,右手还在夹着烟。

“是吗?他们这么着急吗?”

“不是着急,而是……”江涌欲言又止,“线人说了曹博文就在几个星期前,在莞城那又死了几个警察。”

谭家名知道曹博文,因为曹博文是他在警校那些课程里的常客。

曹博文是岭南端州人,早些年就在莞城发家。

莞城位于岭南的中南部,西北则是省会穗城。有着这样的地理位置,自然是集中了各种让自己所占的天时地利以及人和。

江涌这些年一直负责曹博文的非法药品调查,而且一做就是一辈子。

可以说的是,他几乎是用了一生的时间跟曹博文拼搏。

“曹博文这个人看着人畜无害,实则内心深沉的很,千万别被他外表骗了。他年轻的时候可是一个十足英俊的后生,那种颜值会让女人放松戒备,会让男人称兄道弟。他人又会伪装和反侦察意识,我们多少兄弟姐妹都被他各种套路弯弯绕绕,但最后都化为一滩血了。”

江涌表示自己只是运气好,被前辈吩咐做了后端工作。

但他那三个兄弟就没那么幸运了。

一个死了,一个伤了,一个生死未卜。

江涌又说:“是上次的事情,上头觉得你可以被曹博文所用。毕竟在他们眼里,你比较能闯能拼。可是你这个样子,我也很心痛知道吧。可你呢,刚好又是曹博文喜欢的类型……要知道,曹博文曾有个弟弟。他的弟弟是个高材生,年纪轻轻就就把我们一个警察硬生生从二楼一起抓着跳楼死了……若是那个弟弟还在,我们是更没办法继续追击的。不过就是因为这一次莞城的事,我们和他们的死伤惨重。线人说了,他现在在召集新鲜血液招人,所以才来到我们这的。毕竟新人利用完,也没有几个人可以帮助他们收尸的。况且这里还是有很多人要赚钱的。又是个少数民族聚集地。有了这个条件,我们就更应该把握住,趁这机会把他们一一铲掉。”

一阵风迎面吹来,把江涌的喉咙刺激到生疼,一把把烟给咳出了嘴。

谭家名紧紧地攥紧裤子的一侧,抬头看着对面楼的顶楼。

“江叔,这件事什么时候开始做?”

江涌擦了擦嘴,拍了拍谭家名的肩膀:“尽快吧!其实那边我已经找线人打点好了,你就负责稍微装扮就去吧。线人说了,他们在第二年年初就会迁入黔中,所以你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了。所以吧,你就利用这一个月,好好跟你妈妈还有心訸……跟她们多聊聊。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给你放假,还有……这一身风格的衣服就不要穿了,你要花一个月时间把自己变成一个地道的乡野小伙子,明白吗?对了,你家那边的家乡话你还会说不?”

谭家名颔首:“会。我妈在我小时候教过我……”

江涌笑道:“不愧是语文老师,教这些倒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听到母亲被夸赞,谭家名有一种不知名的不好意思:“我妈不是大城山本地人吗?她口音还挺像的。”

江涌被这个眼前的小伙给笑出了眼泪:“当然不是。你妈妈是胶澳人,典型的美女。你应该看过陈宝国演的《汉武大帝》吧,你妈妈跟那个卫皇后,长得可像了!”

他知道陈宝国。

陈宝国是爸妈那个年代的帅哥。

谭家名把烟用纸巾掐灭,接着说:“我还需要换衣服么?”

“衣服当然得换,你和心訸小学那边还有个农贸市场,你买点。回头我给你报销!”

谭家名平时的衣服是休闲款,根本没有几件拿得出手的。“买哪一种?”

江涌想了想,说:“就背心吧。黑色的,灰色的,白色的……或者衬衣以及普通的外套。就最起码,你能让自己穿成一个中途辍学的民工就行了……一个月,够你准备了吧。对了,你等会儿从我车里车尾箱把那个军旅包拿走,就拿旅行包了。”

一个月……

简单的一个月,其实能做很多事情了。

谭家名看着眼前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嘴就这样微微张着,显然是不善言辞了。

“对了,记得想好一个名字,明天中午前报给我。我得给你办手续,另外小慕容那边……”

谭家名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他说:“我知道怎么说。但前提是,您得帮我。”

江涌始终是最放心他的,但也是最担忧他的。

“你一向是我最放心的。我和老赵看着你长大,我希望你能不负众望,早日回家。”

“对了,我爸爸那边……”

谭家名欲言又止,他知道他不该提。

但这么多年了,他始终想知道这件事的结局。

他不想母亲白白等待,也不想母亲带着绝望入土。

江涌没有说话。

谭家名见到江涌对着天大声吼了几声,还外带着几句污言秽语。

那种吼叫,足以让谭家名彻底清醒。

谭家名必须放下过去,勇于在现在矜矜业业,也要把握未来。

父亲的生死,仿佛就是一个他的阴影。

“对了,这个u盘是给你妈妈的。”

江涌把u盘交给他,还使劲地握了握他的手。

“你回头交给你妈妈。你让你妈妈仔细把它收好,看完就放在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地方收好就行了。”

谭家名能感受到这冰冷的左手中,虎口处和掌心都有很厚很多的老茧。

新旧的茧子合在一起握住的时候,谭家名的眼里只有一种新旧交替的失落感。

“那这是什么?”

u盘小小的一个,在牛皮纸信封里并不起眼。

江涌挤出一丝笑容:“这个其实是你妈妈要看的日剧。我帮她弄好了,你就给她就成。”

谭家名颔首,把u盘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但他没有挑破。

谭家名和江涌走下楼,刚好慕容蔚和李蓓蕾的笔录也做完了。

李蓓蕾朝着谭家名鞠躬感谢:“谢谢你谭警官,这几天真的辛苦了。”

谭家名扶她起来:“没事,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李蓓蕾笑的样子很可爱,就像冬天的暖阳:“谭警官,你的模样真帅!”

江涌在一旁说:“家名帅吗?我倒是不觉得,我反倒是觉得他可比我差远了。”

老警察的幽默风趣其实很少见的,但在李蓓蕾看来倒是很稀奇。

“我以为老警察都不苟言笑和严肃,没想到您这么幽默。”

慕容蔚说道:“老江的本事只是小小皮毛啦!”

谭家名在一旁没怎么说话,他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聊天。

他现在的思绪很乱,满脑子都是刚刚江涌交代自己的事情。

谭家名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锁屏。

锁屏上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梳着马尾辫,穿着白T恤和短牛仔裤配着小白鞋,举着那种扫落叶的大扫把瞪着镜头。

那是方心訸和他刚高考完,俩人在院子里扫落叶,他朝着她说了几句玩笑,恰好被经过的江止拍了下来。

江止是江涌的儿子,比他们大两岁。

也就是在那一天,有了江止的间接推手,他趁着夕阳西下借着照片给方心訸表白了。

夕阳很美,人也美,每一处的景都很美。

也就在那一天,他们拉了手,亲了脸,彼此还去了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

那是个怀旧的电影,叫《我脑海中的橡皮擦》。

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锁屏,慢慢地笑了。

高考放榜的那一天,他们俩是一起去看的。

来到学校,榜前早就有着一堆人了。

方心訸拉着他的手,朝着人海里面挤。

也就几秒钟的功夫,他看到了他们的名字。

谭家名是文科,分数是562分。

方心訸是理科,分数是590分。

他们在不顾人群下紧紧地在榜下相拥。

也是在那一天,他们的初吻彼此属于了对方。

过去一点点褪去,现实一点点拉近。

江涌见他发呆,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家名,你先回去吧,明天你来我家一趟好了。”

谭家名颔首:“好。”

“那我们先走了。”慕容蔚朝着李蓓蕾的方向示意谭家名:“对了,小李有事找你。”

慕容蔚他们走后,走廊里只剩下李蓓蕾和谭家名。

谭家名跟着她回病房,不忘问一句:“有什么事吗?”

望着墙上的钟,发现已经快六点了。

李蓓蕾看了他看了很久。

见他沉默,只好说:“谭警官,我的事……您费心了。”

“没事,你这一次……”

李蓓蕾打断他:“不不不,不会做了。”

李蓓蕾说完,还顺带着把自己的袖子往下拉了拉:“就是,我不会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了。但……我没地方去了,您可以让我找个地方住吗?”

他刚想答应,脑海里又想起了马冲对自己的劝告。

想到是最后一次了,他就没有再请马冲了。

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他决定拼一拼。

不是为了所谓的善良,而是为了给别人变成更好的自己。

毕竟江涌说的这件事比起来,这些事确实不值得一提。

“那,你想做什么,想好了吗?”

李蓓蕾想了想:“我都行,只要别让我再见到曹博文,我什么都可以做。”

又是曹博文……

“那行吧,你等我消息。”

李蓓蕾拿着旁边的便利贴,拿着笔朝着里面写了一串数字,接着双手递给他:“这是我电话,那……我们再……再联系。”

谭家名发现李蓓蕾把便利贴拿给他的时候,表情还带着些许不自然地娇羞。

有的时候,他真的不明白这些年轻女人脑子里想的什么。

他明明一点都不帅,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傻女人在好感他。

不过,谭家名总结这是一场制服般的好感。

以前他就听说过这一类的人。

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种独特的偏好。

好比他喜欢漂白水那股味道,一直都是。

走出医院,他走到自己的车前,静静地看着。

那是一辆白色的丰田普锐斯,1.8L自动。

起初他想贷款买的,但母亲把几乎所有的积蓄给他买了这辆车。

说是他从小到大也没要过什么东西,这辆车就当礼物了。

这些年,她一直在内疚没有给儿子一个很好的生活。

跟着她憋屈,跟着她一直怀念过去,甚至一直在陪她等着爸爸回家也不带一句怨言。

开着母亲买给自己的车,打开车载放歌。

车载里的歌声依旧是那般动人,声线亦高亦低,无人能之媲美。

若你愿耐心等多一天

定会令历史因此改编

情人或许不必光阴虚渡

漫漫长又三年

又见面万千说话尽怀念

但只字未讲瑟缩嘴唇边

柔情蜜意一到分开之后

留下来更多凄怨

……

在这繁忙的二十一世纪,唯独这样舒缓歌曲才能帮他得到内心该有的平静。

他沿着道路盲目地开着,却不知不觉开到了母亲的单位。

这也是他和方心訸的高中母校。

以前他们人手一辆自行车一起上下学。

夜已经深了,学校里只有二楼和三楼的灯光还在亮着。

那是高三毕业班正在上晚自习。

他走出车,背靠着车门,在路灯下抽烟。

路灯不暗,但却带着些许闪光,就像一道道闪电划过。

他把手揣入黑色的夹克衫,望着地上的影子发呆。

一个月的时间,他想好好跟母亲以及心訸好好过。

他掏出手机,看着眼前的锁屏发呆。

最后他选择打开手机设置,咬着牙把壁纸换了一张。

这一次,他换成了一个金牛座模样的漫画壁纸。

这时他才发现,他的每一处已经少不了她的存在了。

十年。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他打开手机,准备给她打个电话。

但相处久了,会有心电感应。

方心訸的电话打来了,他接了。

“嗯,是我。”

方心訸在电话那一头没有说话,而是带着抽泣。

“怎么了?”

方心訸依旧没说话,还在抽泣。

“心訸,别慌,我在这。”

“你在哪,我想去找你。”

“我在我妈这,等会儿回去了。”

“嗯…那我先收线了。”

谭家名叫住她:“别收线,你说,我听着。”

方心訸在电话那一头把手机调成免提,她把白大褂脱下,换上了自己的外套。

她拿着手提包和手机,轻轻地带上了诊室门,还在不停地叹气和抽泣。

谭家名在电话那一头哄着她:“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好吗?”

为了告诉谭家名,方心訸选择走了楼梯。

就在六个小时前,她在妇科跟着做任务的时候,突然被同事叫去帮忙。

“怎么了?”

同事上气不接下气:“小方,你是什么血型?”

“B…B型,怎么了?”

同事一把把她外面拽:“走吧,快跟我去输血。现在一个产妇情况很危急,我们必须输血治疗!”

方心訸放下手里的夹板,想都没想就冲进了输血室。

周围看样子都是来输血的,每一人的血包上都写着B的字样。

方心訸找了一处坐下,伸出自己的胳膊,问了一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同事一边帮她准备着,一边说:“刚刚从隔壁工地转来了一个产妇,她在生产的时候遇到了羊水在她的身体里进行血液循环了。她现在已经不行了,我们都在全力救治,除了血库的血,其他人都在纷纷捐血。我们人手不够,只能找你们这群实习生了……这也是没有办法了,因为这个病你也知道,是几近死亡率的。那家属是农民工,平时没有多少积蓄的……所以,能帮忙就多帮忙吧。”

针已经慢慢伸进去了,方心訸靠在软实的椅背上看着天花板的灯。她不敢看自己的血被抽出去多少,她只能暗自祈祷产妇和孩子平安。与此同时,她又想起了她的母亲。当时妈妈把自己生在家里,她居然能忍着疼痛烧水摔碗,最后再坚持打电话叫120。不过好在她妈妈也是个生物老师,懂一些相关常人没接触的常识,要不然她妈妈也是这个样子。

想到这,输血室又有了一堆人走了进来,很快就人满为患了。

里面的人里,还有几个穿着脏兮兮的农民工。

他们戴着各色各样的安全帽,还不忘都伸出胳膊:“医生,你们抽我的血吧,老张他中年才结婚,不容易啊……谁能看得上咱们农民工,那都是很不容易啊……他老婆还坚持给我们做饭,我们真的无以为报。如今老张有难,我们都要帮助他的。无论如何,都要帮弟妹和小娃娃平安啊!”

方心訸想站起来给他们腾位置,却发现自己已经开始眩晕了。

同事看着她说:“小方,你慢一点,很快好了。”

以她的体重,她只能输入二百五十毫升。

等小护士给她棉签按住后,她连忙招呼着几个民工:“大哥,这边还有位置,你们快过来。”

农民工没坐,反倒是说:“不能脏了你们城里的设施,他们都觉得我们脏……”

方心訸大声喝道:“谁嫌弃了,这里都是人,谁敢嫌弃我收拾谁去。”

大吼一声用力过度,方心訸只剩下了眩晕。

见她体力不支,一个没输血的农民工扶她坐下。

“丫头你坐吧,谢谢你们为了老婆付出的心力。”

那农民工皮肤黝黑,工服的衣尾上方还沾有血迹,在人群里显得很沉默。

他耳朵上还别了一根烟,身上也有很重的烟味。

显然是为了妻子的事,已经在不知道在哪抽了无数根烟了。

B型血包一个个送进了手术室,每一处都在紧张有序。

方心訸强忍着力气陪着几个农民工站在手术室门口等着。

他们一个也没有坐,而是站在中间的位置上,等着手术室的红灯褪去。

六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

老张的双手发抖,在一旁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白毛巾。

医生从里面出来找产妇的家属,老张举手示意。

医生摘下口罩,朝着他们微笑示意:“母亲和孩子一切都好,是女儿,五斤三两。”

老张一把抓住医生的手:“我……我老婆……怎么样了?”

“你太太很好,放心吧。等会儿孩子出来了,你就可以看看孩子了。”

“不不不,我想看看我老婆。”

“放心,正在缝针,一会儿就出来。”

老张一下子软在地上哭:“娘啊,娘啊,您放心吧。你儿子当爹了,当爹了啊……您放心,我以后一定对宝娟好。”

方心訸看到此状,不由地也为他们开心。

如果说一条女人的生命是百分制,那么她遇到羊水栓塞的概率就是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可以仔细划分成三个部分。百分之十是她是否能撑下来,第一个百分之五是丈夫是否真的值得依靠,剩下的百分之五则孩子是否能坚强存活。幸运的是老天眷顾,让她永远地跟百分之八十告了别,从而走近了更难忘的百分之二十。

听到这里,谭家名也很心酸。

谭家名在电话里,只说了简单的四个字:“你们真棒!”

“是吗?我以为你会说我呢……毕竟输血容量大,我自己也没把自己照顾好。”

“那我等会儿去你家找你,你想吃什么?”

方心訸示意出租车司机一个地址,接着靠在椅背上缓缓休息。

“我想吃你做的牛肉粥。”

谭家名掐掉烟,不忘将它扔进垃圾桶:“好,我买牛肉给你做。”

“家名……”方心訸的声音有气无力:“你别太累了,要不你明天来吧。刚好这三天他们也给我放假了,你先陪阿姨。我们家有我妈呢,别担心了……还有,天都这么晚了,哪里还有新鲜牛肉买啊。”

“好,我听你的,明天早上来,好不好?”

方心訸颔首:“嗯,明天再见。”

挂完方心訸的电话,他确实是有些饿了。

谭家名朝着周围望去,周围确实只有一家便利店没关门。

那是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是他们毕业后才开的。

他走进便利店,简单地买了几个面包和两瓶矿泉水,还不忘多买了一份加热意粉和一包中华烟。

他一边走一边吃,另外一只手环住塑料袋的同时还被他揣在夹克口袋里。

回到车里,他赶紧把肉松面包三下两下吃完,不忘看着车里的时间。

直到时间到了22:15分,他赶紧把面包和一瓶矿泉水拿出来,连着袋子把里面的意粉和矿泉水一并带出了车。

“诶,这位先生,现在还没到时间接孩子!”

“叔,是我,高三八班谭家名。”

高中的保安还好没换,他疲倦的脸色一下子看到了谭家名就精神了。

“哟,小谭,好久没回了吧。来找你妈妈啊?”

说到这,老保安给他开门让他进来。

“是啊,好久没回来了,顺便来接我妈。”

“我就跟丽霞说过她生了个好儿子她还不信……多孝顺的孩子啊,她把你教的很好。”

谭家名不好意思地说:“叔,别这么说……”

“好啦好啦,你还害羞了。我还记得,你和谢老师的女儿经常一起上下学吧,你们怎么样啦?”

谭家名的脸在学校的灯下显得更红:“我们在一起了。”

“那应该有十年了吧,你们感情真好!”

此时铃声响了,老保安也不跟他乱聊了:“快去吧,等会儿学生就太多了。”

谭家名走上三楼,来到了母亲所处的高三五班。

这是母亲带的第二十五届毕业班,也是最难带的文科重点班。

母亲并没有看到他,而是坐在讲台前批改卷子。

母亲今天穿着卡其色长袖搭配白色半身裙,头发微微卷了一下,耳朵上还带着两只陈年未戴的耳坠。

此时一个学生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然后来到母亲身旁询问卷子上的问题。

说完后,学生不忘答谢老师,同时示意她看一看教室外。

母亲朝着他微笑示意,随后低下头继续批改作业。

十点半,铃声准时响起。

五班开始吵闹了起来,学生一个个开始伸懒腰了,还一边说:“终于结束啦!”

此番场景,多年前的谭家名也是如此。

不过他当年的班主任是个很老的男教师,教完他们就退休了。

那会儿母亲教的是一班,根本没有接触他。

这是母亲的主意,说是公事公办。

谭家名来到教室,喊了一声:“报告!”

母亲招呼着他进来,只见他拿了一个袋子交给母亲:“给您。”

母亲接过袋子看了谭家名一眼,接着笑了一声。

谭家名小声嘀咕:“笑什么啊?”

谭家名看着周围的学弟学妹,一脸尴尬。

学弟学妹们也都停下,都在齐刷刷地看着他似笑非笑。

一时之间,他的脸红了。

母亲站起身,一边帮他擦拭着嘴角的肉松:“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吃东西这样?”

他小声嘀咕:“妈……我都二十八了。”

母亲小声说:“什么二十八,年底才二十八。你还知道你二十八了?就算你八十二了,你也是我的儿子。”

母亲看着周围吵闹,开始拍手控制秩序:“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你们的学长谭家名,也是我的儿子。”

一个男生说道:“忠贞侯,这真的是您的儿子吗?”

母亲的外号叫忠贞侯,是同学们根据她姓氏取的外号。

“妈,您的外号怎么叫这个?”

谭家名声音不大,但能让前排女生听见。

女生说:“因为你妈妈厉害啊。你妈可是我女神,她娴静又文雅,纪律严明,又对同学好,谁不喜欢啊?”

母亲嫣然一笑,开始对大家说:“今天回去记得好好睡一觉,周一咱们有考试,记得语文低于120分的,要干什么啊……?”

全班异口同声地说:“买——肯——德——基!”

“好,那祝大家都能考好。反之大家都上了,我请大家!”

全班掌声雷动,直接狂喊忠贞侯万岁。

谭家名跟着母亲离开教室,母亲带着他来到办公室,一边收拾好物品。

“你怎么来了?”

谭家名双手插兜,不自然地说:“想你了呗。妈,我这几天都来接送您好不好?”

谭母朝他笑了笑:“你怎么了,最近警局不忙吗?”

谭家名找了个借口:“江叔说我头部应该没好透,怕我又出危险,所以让我歇一个月。”

谭母听到头部,脸色一紧,开始摸了摸儿子的后脑。

“还疼吗?”

“不疼了妈,走吧,我们一起回家。”

母子俩上次一起回家,还是他高三的时候。

为了他的高考,母亲没少操心。

但后来发现,他确实不怎么需要操心。

他一直努力听话,按部就班听从老师的话做事。

他学的是文科,至于未来的学业规划和做什么,他妈妈都让他自己做决定。

所以他最后选择了警察学院,他母亲也没说任何怨言。

母亲只是一个条件:“遵纪守法!”

坐在车里,母亲下意识地打开车载,开始听着里面的歌。

“家名,你帮我换首歌。”

谭家名看了一眼母亲,母亲坐在副驾驶,太阳穴靠在右手手指背上,表情未知。

“妈,想听哪一首?”

谭母想了想:“《不再问究竟》。”

谭家名一边开车,一边帮着母亲调歌,直到停在了数字10才停下。

茫茫然在数星星

天际多么平静

独站夜街中

独怀念她

不知一街童正踏着我影

顽童还大胆开声

他说:哥哥眼睛

怎么怎么

又红又肿如像刚刚哭了十声

……

歌曲声缓缓传来,他也听到了母亲的叹气声。

“妈,回到家……我有件事跟您说。还有……江叔有东西让我给您。”

谭母稍稍坐直,问他:“什么事啊?着急吗?”

“还……挺着急的。”谭家名一边开车,一边看着周围的路况:“我想问问您,如果您觉得不好,就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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