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006

兰比弗岛，安德拉诺的最南端，初雪。

苏砚书推开了窗户，冷风吹乱了桌面的信件，落得满地都是，细小的雪也飘进了屋内。窗台上放着一杆刚刚点燃的烟枪，烟雾正在缓缓上升，但瞬间又被冷风吹散。他不在乎，伸出手去接刚刚落下的雪，在接触手心温度的瞬间，雪就被融化。

冷风吹散了他的长发，他的脸和江忆淮极其相似，异色的眼瞳，眼尾上挑，笑起来身上带着的那股倦意，素白的少年。

但又似乎不一样，他没有那分凌厉，如果说江忆淮是侠客腰间的长剑，苏砚书就是藏在袖里的短刃。

“Ernest，又该见面了。”烟丝的味道开始弥漫开来，他垂眼看着高楼下流动的车辆和人群，林初推动着江忆淮，雪落在他们的头上。

他是仅次于江忆淮的怪物，他能嗅到江忆淮身上属于同类的味道，在他看来，作为接受同样实验的人，江忆淮和他才是一路人。而江忆淮却去怜悯那个懦弱无能的弟弟，在他眼里这种行为太过可笑了，身为这样的怪物居然还能生出人类的情感。

当然，这也可能是他不稳定的原因，身为异类居然还渴求人类的爱意。

江忆淮似乎是嗅到了同类的味道，抬头看去。苏砚书无声道，“好久不见。”

他不信江忆淮没有看见，作为同等实验下的产物，他清楚自己和他的极限在哪里，只不过是这点距离，他绝对明白了。

季长归上前关上了窗户，弯腰将散落满地的信纸捡了起来，上面书写的文字蜿蜒曲折，看上去就像年幼的孩子拿钢笔乱画的一样。

“有人在监视你。”苏砚书侧头看着他。

“一个男孩，十六七岁，应该还在读高中。”他整理信纸，顿了一下。“暗红色瞳孔，阿尔加耶家的贵族少爷，这种人来监视我，算是对我的轻视么。”

“你喜欢男人？”观察这么细致。苏砚书没把话说明，烟雾弥漫，凝聚不散，仿佛白色的帷幕把他们包裹起来。

季长归退后一步，和他对视，语气平淡，“按照你这意思，我不该对你下手？”

“好吧，看你这么在意，我只是开个玩笑。”

“根据你说的，拥有那种特征的只能是正统的阿尔加耶家族成员，现在能出现在这的，只有顾长温。”苏砚书接过他手里的信纸，盖在了烟枪上，“不算对你的轻视，那位少爷和你一样接受了训练，从这个方向出发，你们是对手。”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杀了他？”

“你不会舍得这么好的对手去死，而且我和江忆淮之间又不一定得是你死我活的争斗。”烟雾开始散去，苏砚书从书信下抽出那杆烟枪，烟丝上依旧有点点红光，还没完全熄灭。“和他多接触一点吧，他也不是来杀你的。”

“他是来杀你的。”

“江忆淮么，”烟枪这种东西本该是老头玩的，可他这种清秀的男人玩起来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他吐出袅袅的白烟。“作为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威胁到他的存在，他想杀了我才是正常的。”

“我和他是同样的存在，他杀不死我，我们都清楚对方的极限和弱点。正因如此，我们才是最相配的人。”苏砚书把烟吐在季长归的脸上，他说着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笑了起来。“呵啊，把时间和精力都花在那个废物的弟弟身上——哦，不对，我应该叫他亲爱的nafar，我亲爱的弟弟。”

季长归垂眼看着他，清秀的眉眼和记忆里稚嫩的幼子重合， 他们隔着烟雾对视，他其实不太弄得清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养子在想什么，不过没关系，无论他弄出怎样的麻烦，他自认为都有能力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