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六个月的月末,是所有成员例行见面的时候,挑高十米的弧形穹正中挂着巨大的树形吊灯,每片叶子都是一盏水晶小灯,花岗岩的墙壁刻着拉丁文的诗歌。长长的餐桌上铺着白色的餐布,纯银餐具上雕刻着花纹,烛火摇曳着微弱的光,不足以看清所有人的脸。
长桌的尽头,江忆淮坐在那里,烛火映照出他的轮廓,林初正在为他斟酒。
苏遇跟在沈知衍身后,这场景就像回到中世纪一般,他又想起下午侍者为他打理服侍时的提醒,非必要情况下不要说话,不要好奇,默默听着就好。
参与聚会的人都穿着白色的长袍,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诡异,微弱的光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和长相,但还是能感受到他们对待这场宴会的严肃。
沈知衍带领着他坐下,不近不远,在中间的位置,顾溱年坐在江忆淮的左手侧。苏遇默默观察着,座位的远近代表着自己的地位,顾溱年作为老大的弟弟,坐在旁边是应该的,但是右侧还空着的座位是谁的?
他还想着,立刻就有道声音打破了这里安静的氛围,“明明都恨不得杀了对方,可还是要和对方在这种宴会上相见,真虚伪啊。”宋烬之无视所有人的注视,身上的蓝色广袖长袍松松垮垮,他一手提着长刀,另一只手半撑开扇子遮住自己讥讽的笑。
没人敢去反驳,都只是垂着眼看着自己身前的餐盘。宋烬之踱步走到了苏遇身后,他合起扇子,轻轻拍在他肩上,“哟,又见面了。”他没说出声,只是用口型说着这句话。
宋烬之最后坐在了老大的右侧,他随手把长刀丢在桌上,完全不像其他人对待这场宴会的重视态度。江忆淮面对这一幕也只是笑了笑,林初上前为他也倒了一杯酒。
“先生们,晚上好。”江忆淮举起酒杯,猩红的酒液在高脚杯中轻微晃荡,“除去一些在外赶不回来的人,大家都欢聚在此。”
苏遇其实不太听得懂他们之间讲述的内容,努力撑着眼皮不让自己睡过去,但他不想听,不代表别人不会注意到他。
“阁下,关于新成员……”有人摇响铃铛,将话语引向了苏遇,“放任这种来历不清不白的人进入是否有失公平和影响组织安全,在座的各位都是经过万千考验和磨炼才有机会加入,现在随便从街边捡回一个人,就能与我们同席而坐么?”
顾溱年撇眼去看发言的成员,烛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拿着纯银餐刀切割着瓷盘里的肉排,江忆淮没有回答那位成员,啜饮着杯中的红酒。
“您是在表达您的疑问还是质疑我的选择,亦或,您在表达不满。”顾溱年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可以算是温和,他垂着眸子,看不出情绪。
苏遇有些局促,这种场合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就像是中世纪那些女巫的圆桌集会,看不清来者的面容,诡异的咒语,没来由的恶意。
“阁下,如果您坚持让他加入,是否对其他人不公平。”成员厉声提醒,但这听上去更像一种威胁。
“好了,没必要这么激动。他只是一个从街边捡回来的孩子,有什么能力对组织产生威胁。”立刻有人出现阻止了这场战火,很明显江忆淮并不想回答关于新成员的问题,顾溱年的回答只是在与提问者针锋相对,任由他们发展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导致怎样的后果。
“这是管理者的特权么,阁下。”提问者的目光锁定在江忆淮身上,语气固执,维护着自己心里所谓的公平。
“那要我怎么做?”江忆淮抬眼扫视,目光从那些人的脸上一一流过,最后停在了苏遇身上。“唔,如果他能从-7层活下来,那就说明他有足够的资格和各位坐在一起,这样如何?”
“那里都是些普通人,实验室今天授权了一支药剂……”话说到一半声音就弱了下去,原本低着头吃东西,毫不在意他们在谈论什么的宋烬之突然抬眸瞥了他一眼。
“你的发言很好,但是你并没有决定权,先生。”林初拿着托盘站在江忆淮身后,一张手写的卡片被安放在那里,字迹算不上工整端正,那是一种蜿蜒的花纹,看上去不像是一种语言。
他微微躬身凑在江忆淮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没人听得清,也没人去好奇。
江忆淮神色如常,有些抱歉地笑道:“看来我们的宴会要到此结束了,有些事情需要我不得不去处理,那么,晚安了。”
但在转身离开大厅的一瞬,他的脸色瞬间阴沉,林初跟在身后询问,“需要派出团队进行拦截吗,如果实验品暴露在大众的目光里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但是现在网络上已经有了一些痕迹,只是警方目前没有把几个案件串联在一起。”宋烬之跟了过来,离得那么近他也听到了林初的话——因为算错麻醉剂量三级实验品在运输途中出逃,并连续犯下性质恶劣的案件,如果不尽快找回实验品,要么被官方人员击毙,要么被抓走做研究,无论是哪一种,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重大的损失。
“烬之,你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的,对不对?”江忆淮偏头看他。
“但是有够麻烦的。”既要悄无声息,又要找替罪羊。宋烬之提着刀,刚想拒绝就对上了江忆淮的目光,只能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