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烨命兴武卫,大声暴怒道:“给小爷我杀了他!”
“燕临!”
随后,不知为何,传出了姜雪宁的惊慌的呵声。
又是一阵打斗声。
听的出来形势严峻,有刀剑摩擦的尖锐刺耳声,里面薛姝和临孜王沈玠连忙制止。
兴武卫的一干人自然比不过燕临,见那些人倒地后,姜雪宁插针见缝,贴在他耳边紧张道:“燕临,燕临别打了。”
“我没事。”燕临戾气已消,眼睛还在死盯住他们,如一头野兽般。
姜雪宁压低声音,对他劝道:“千万不要闹大冲突,尤其是今日。”
他们之间的对话,大老远的都被燕牧和他听去了。
燕牧和那人不知怎的停下脚步,在门后听着,秦安也随着老实待着了,偷偷趴着门边听墙角。
里面还在争吵。
一向温和没有脾气的沈玠也气坏了,明显他不想息事宁人,“薛烨,今日是燕临的生辰,你非要闹到这个样子吗?!”
薛烨在家姐身后,依旧咄咄逼人,“殿下,燕临抗旨在先打人在后,若不教训他,叫我定国公府的面子往哪搁。”
“什么抗旨薛烨,你不搞仗着皇兄的旨意乱扣罪名,那剑是本公主和宁宁一起去取送来的,难道,本公主也是抗旨吗?!”沈芷衣不悦的瞪大眼睛。
薛姝见状不妙,连忙冲弟弟呵斥,“阿弟,够了。”
可薛烨是个作死的更不争气,只知道逞一时之气,他冷嗤一声,“二人殿下都看清楚了,众目睽睽之下燕临执剑行凶,燕家叛乱罪名未除,他就敢如此行事,这你们都要包庇他吗?!”
“真是一派胡言,分明是你先动的手。”沈玠实在听不下去了,指着他鼻子完全没了以往的谦和。
燕临眼眸沉如霜,举剑对着他,“薛烨,你不就是想要这把剑吗,没有必要拿圣旨来压我,就现在你跟我打上一场,要是你赢了,我双手奉上,你敢吗?”
“燕临……”姜雪宁很是担心。
“燕世子,我阿弟的功夫自是比不上你的,这剑本就是是姜二姑娘送给你的礼物,还请燕世子高抬贵手。”她一边拦着薛烨蠢蠢欲动上前的身子,一边拱手谦卑道。
薛烨自是不会让自己落于下风,“给我听着燕临,你得意什么,燕家满门的武夫粗人凭你也配!”
“薛烨你究竟什么意思,想要夺剑的是你,不敢比剑的是你,如今不服输的还是你,我看你们薛家只会养出废物!”沈芷衣一语中的。
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谁也不让谁。
“芷衣,慎言。”沈玠皱了皱眉。
堂内,燕临却没有动怒,只是上下打量着薛烨,竟是平淡地一笑,道:“公主此言差异,但也并非个个如此,若当年的定非世子在,恐怕不至如此废物。”
薛烨哪里想到燕临毫无预兆竟然提起这话题?
他气红了眼,指着燕临爆炸道,“你敢再说一次!”
燕临这话看似平淡,其中威力可是不言而喻。
“再说多少次都可以,世人皆知,定国公府的世子乃是原配燕夫人所生的嫡子,我的表兄,薛定非!”
燕临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大都落到了薛姝和薛烨两姐弟的身上。
二人脸色都一变,连薛姝表情上都出现了盛怒。
秦安觉着气氛怪异,这才发觉身旁这位先生似气质的男子神情也很奇怪,他的眼睛直盯着燕临,薄唇抿的紧紧的,脸绷的冷肃。
关键时刻薛姝冷喝了一声:“你闭嘴!”
此时,她站了出来,俨然一副长辈稳重的姿态。
薛烨一窒,目中如毒蛇般淬了毒,可终究没敢说话了。
薛姝却走出一步来,礼仪倒还能保持些许镇定,只是脸色也不大好看了,向燕临行了一礼,道:“舍弟莽撞,言语不慎,惹得燕世子不快,薛姝在这里为他赔礼道歉了。听闻定非兄长天资聪颖,慧敏过人,然而此事已经过去近二十年,家父未尝不嗟叹伤怀。斯人已去,旧事难追,燕世子今日何必提起,如此咄咄逼人呢?”
燕临看向了薛姝,只走到那栏杆前,将方才那凌厉冰冷的长剑稳稳地放入剑匣之中,淡淡道:“是啊,到底斯人已去,旧事难追。这样一个人若侥幸还活着,该是多可怕一件事,又该有多少人为之提心吊胆、夜中难眠啊。”
这话里藏着一点凶险的意味。
门外,秦安一直听到云里雾里,早已忘了自己刚刚的目的是找人阻止他们,可侧眸一瞥却发现,这二人表情可大大不对劲了。
薛姝与燕临对视。
众人莫名听得心惊肉跳, 但又很难参透这当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因由,因而只看着他们。
“燕临,我阿姐给你几分薄面,你别不识好歹,把他给我拿下!”薛烨气的直喘气儿。
“够了!”
突然,谢危踏出一大步,出现在承庆堂。
这一声太过突然,离他最近的秦安吓得一个哆嗦。
见燕伯父和他们都进去了,秦安小心翼翼的也跟在他们身后。
先前弥漫在庆余堂外面那剑拔弩张的氛围, 消弭了不少。
原本薛烨还想说些什么,一下见这人容颜,里面噤声不发一言,束手束脚的缩起脖子。
在谢危高大的身影遮掩下,秦安探出个脑袋,只是不妙的是,刚好对上了燕临的视线。
他一见自己,眼眸立马睁大了,那满身的愠怒,肃杀,冷寒,顷刻间消散。
只有诧异、惊慌。
秦安不知怎的有些心虚,她又躲在了谢危的身后。
她能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直直的盯着自己。
不用想,就只有他了。
“好好的冠礼,闹成什么样子?!”谢危眉眼染上薄怒,道:“我平素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而燕牧看着挺不在意,“好了,都是些半大孩子,偶有矛盾,都是正常的。”
“青锋,冠礼时辰快到了,你带燕临去准备。”
“是。”
燕临朝着他们坐辑,就朝大门的方向走去,她能感觉到那一刻自己心脏都骤停了,缩着脑袋不敢看他。
正当他越过自己的时候,秦安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是她完全忘了自己来这的原因。
“哎!”
可下一秒,忽的被一股猛力拉住,她被燕临拉着手腕不由分说的退场了。
燕临走的很快,身后他的贴身侍卫青锋也跟着,秦安小步小步走的很急促,“燕临哥哥,你先放开我,我的手被你抓的很痛。”
他没有听,直接将秦安拉到了永毅侯府外。
外面,华贵的一些马车,还有些许仆人候着。
他这才松开了手。
“青锋,把她送回秦府。”
燕临冷冽的嗓音染着寒霜,眼眸喑哑的沉了下去,“若出差池,唯你是问。”
“是。”
秦安脑子懵懵的,眼前的人不在往日那般纵容她,原本温旭的眸子染上厉色。
“不是我来祝贺你生辰的,你干嘛怎么……”她语无伦次起来。
燕临看着她,“刚才那种场景,不害怕?”
“怕,可我更怕你受伤,也不想你不开心。”秦安别扭的扯着衣角,“我想着我在的话,你会安心。”
他道:“可我更不想看到你受伤。”
秦安一怔,“我……”
她想问,自己是不是会他拖后腿?
“倘若我真出了什么事,你又该如何?”燕临眸底情绪严肃的吓人,“如何保护我?”
秦安下意识退了一步,垂下头,“我护不了你,我不仅是我,还代表了整个秦家,看着不起眼的一个人也有可能会使秦家全部心血一朝覆灭,在这种事上我不能任性。”
他哼笑,手掌覆盖在她头顶上,揉了揉发丝,“伯父说的?”
“爹爹是提点过一些,但是我又不是什么笨蛋,我都知道的。”
燕临点头,“嗯,倘若勇毅侯府当真出了什么变故,你要听伯父的话。”
秦安抬头,眸子湿漉漉的,“我有贺礼给你。”
他伸出手来,眼睛弯着。
秦安略显局促的从怀里掏出长匣子,递向时她的手指都颤了,“你回去再看。”
匣子上雕刻着一只喜鹊,烈日的轮廓,看着栩栩如生。
他盯了好久,虽很是好奇,但听话的没有打开。
“我就是来送生辰贺礼的,既然到你手上了,那我就走了。”
燕临示意贴身侍从青锋,“替我向伯父赔罪。”
“是。”
秦安依依不舍的跟着青锋上了早早安排好的轿子,只要她一直探着脑袋,少年的身影便不会消失。
可是,距离一远,总会消失。
……
青锋在前头牵着马,突然停住了,“小姐,稍等片刻。”
秦安疑惑,看向窗口,轿子刚好停在了一家药铺门口,“好。”
她听话的乖乖待着。
不一小会,青锋手揣着纸包好的东西回来了。
他没有掀开帘子,规矩的手伸里面放进去,“世子看到小姐受伤,特意让小的买的。”
秦安皱眉,她眼睛转动着,这才发现袖尾处有血迹,但很浅,应该不易被发觉的。
她笑的很甜,犹如秋天的落叶一般挠人心脾,“我会每天涂的。”
而就在夜晚降临时,暗无天地潮湿的牢中,那精心制造的剑穗,昏暗中发着幽幽的紫光,添了些不同寻常的韵味。
燕临曾见过这石头,也知道这是小秦儿的护身符,明明刚好与姜雪宁送的剑还挺配,可他莫名不想这样,也没机会了。
想都不用想,那丫头会多“大发雷霆”。
他紧紧攥在掌心中,双手合十贴在离心跳最近的胸口处,不知为何带着虔诚。
燕临也不曾想过,今日午时一别,或许就没机会再见了。
…………
等到第二天晚上,秦安被爹爹罚跪在祠堂里一夜,她并不气愤委屈,甘愿就这么跪着。
她一天里只是喝了一些红豆粥,胃里如今还咕咕叫不停呢,刚好小芬和小怡又端来晚膳,有秦安最爱的大鸡翅。
她吃的很欢,油渍嘴巴上都是,嘴角还有黑红酱汁。
“爹爹气消了没?”
小芬还一口一口喂着小姐瘦肉粥,“表情看着缓和多了,小姐你再去服个软撒个娇老爷那么宠爱小姐一定会放小姐你出来的。”
小怡拿着手帕一遍一遍擦着她的嘴角也附和着,“是啊,老爷其实也不舍得小姐受苦的。”
秦安有些饱了,她打个小嗝,“又不是第一次跪祠堂了,其实还可以,只要不打我手心就够仁慈的了。”
“燕临哥哥来找我了吗?”
“还没消息。”
秦安若有所思,“我想去找他。”
小怡表情一变,“别了小姐,要不我和小芬姐去永毅侯府报个信,让世子来。”
秦安抬眉,“那太可以了。”
可知道第三日了,她们也没一人给秦安带有消息,就连送饭时都换了其他下人来。
隐隐之中,她有些心慌。
秦安心里不能有事,不然就老实不了一点,现在她已经爬着窗户悄悄翻走了,还好没人守着。
天深了,她也不能出去,秦府里下人大都睡了没人注意她,秦安干脆到了秦天辰的卧房,走到门外,她正欲敲门,却听见了里面的对话。
“小世子冠礼那日具体怎么了,现在勇毅侯府有消息了吗?”
秦天辰低沉的眼神带着严肃,“一则军中哗变事大,二则勾结平南王逆党不饶,如今圣上着令定国公薛远亲率禁军抄没勇毅侯府,凡是府中之人一律都捉拿下狱,但也不知最后是什么结局。”
程相序听的心里一惊,“怎么这般的严重,居然是勾结逆党的罪名,这下勇毅侯府可真难应对了。”
他也是叹息,“是啊,怕是真的险了。”
秦安在门外,身体已经止不住的颤抖,也不知是怕的还是什么,神情满是惊惧,她一把推开了大门,不管里面的人什么表情,直接问:“那燕临会怎么样?”
秦天辰恼怒的站起身,“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谁叫你出来的?还偷听父母讲话,也不知哪里学来的这德行!”
程相序反而更加担忧,只见她忙的到女儿身边,“小秦儿,你别急,这都还说不定的,或许这都是传的闲言不能当真的。”
秦安眼眸一闪,“真的?”
“当然了,那勇毅侯燕牧是什么人,对大徵和朝廷做了多少贡献,圣上英明定不会冤枉每个无辜之人。”
秦安这才心稍稍安了些,“那我明日可以去找燕临吗?”
秦天辰没好气的拒她,“勇毅侯府的案子正在三司会审,你哪来的机会去见?”
三司会审的“三司”,指的是刑部、大理寺、督察员。
虽然秦安不动什么三司,但她听懂了会审,知道燕临此时肯定在被关押中。
秦安想到什么,“那我明日可以去找别人吗?”
“谁?”
“就是一些朋友。”
秦天辰还在想想,一旁程相序却开口应了,“也好,和朋友去散散心总比老是待在府里好,府里无趣你自然觉得烦闷。”
待女儿走后,秦天辰神情一点没见好,“夫人,这个时候了她怎么可能有心情去玩,肯定去找姜侍郎之女和临孜王。”
“那我们又能拦得了她吗,如今女儿大了也管不了,但是也懂事了,她会知道分寸。”
秦天辰眼眸稳了些,“但愿如此。”
随后一声无奈,“京都那么多一表人才的公子,怎么就偏偏喜欢燕临,唉。”
程相序一笑,看着他,“若是从前的我,想必也会和小秦儿一样,只钟意他一人。”
他表情瞬间有了变化,“我十八岁也不必他差,燕临上过战场英姿飒爽,而我从父业也闯出一方天地心思更是八面玲珑,各自在不同领域罢了。”
“是是是,玩个玩笑怎么还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