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女,好久不见。”
偌大的翰墨湖畔,一池金红锦鲤在寒手的水中摆尾,碧蓝天空下金黄的秋树飘摇,一番静美秋景。
何慈润一袭橙红亮纱衣站在池边,颇不活力。她身边是一个藏紫色长袍的高大男人。
“你我从未见过,何来好久不见这一说。”何慈润并不接受他突如其来的攀亲。他们是来这里谈事的,忽得扯上关系算什么事?
男人只是笑,高大却单薄的身躯隐藏在银狐绒的长袍之下,清矜贵气不言自散。
“你是他们推举出来同我谈事的,先说说为什么非要见我吧。”何慈润讲求效率,任何无用的客套她都可以免除,然后直插主题。
“宗女,您这样可就太生分了,我们再怎么说也是您的远房,将来总是有用的,如今这么生分可不好。”男人说着,脸上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阴冷的邪气。
“远房?若真觉得是远房,那你就不该在这时候来见我。你们明知我的身份却还要相见,未免太过于没有信任。”何慈润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手里拿了一把鱼食,轻轻抓着往湖里撒。
北森男人嘴角勾了勾,道“我们毕竟也不能直接确认您的身份,万一搞错了,那可是不好。”
何慈润轻哼一声,搞错了?若不是敢确认,他们又怎么敢让皇室的人直接来见?明摆着就是想用她身份的事拿捏她。
“我听陶耘讲,你们同意给丰泽提供各种文碟,但前提是见我,那你们想要的又是什么?不妨直说,二皇子。”
是的,如今站在她对面同她议事的,正是北森皇室二皇子——顾业成。北森皇室人脉稀疏,竞争压力虽说没有东垣这么大,但依旧不是什么可以随便应付过去的事。
这传闻中二皇子身体病弱为人阴寒,她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他们让二皇子直接来见她,恐怕也是准备坦诚相见谈大事的,思前想后,也不过就是皇位那点儿事。这些事永远都是大同小异。
顾业成忽得咳了起来,才咳了两下就停下笑了起来,着实让人不舒服。“宗女,你还真是谈事只谈事呢。那我也就不耽搁了,我们可以提供丰泽的文碟,但你要提供给我们北森官员在丰泽分号的名单,同时把你们的内部变动消息实时透露给我们。”
何慈润听着,撒鱼食的手停了停,看着水里争先恐后的锦鲤游过来就为了这么一点儿食物,突然犹豫要不要再撒一些了。
“第二个,我们可以提供与你们有关的变动,第一个不可以,这是我们的商业机密。”
顾业成想的很美,如果这两点都同意,等丰泽在北森慢慢成长起来之后,这将直接成为掐住任何一个相关人员脖子的可怕条款。
何慈润当然不会答应他。丰泽不会直接卷入任何皇室争夺之中,东垣都是如此,北森亦然。
“好,第一条不同意的话,那我们以个人名义直接进股总是可以吧?”顾业成知道她的底线很高,所以提前准备好了个不伤合作关系的要求。
“可以”何慈润很快答应。
赚钱而已,这又有何不可?而且有皇室加盟她们也更加便利一些。
“看来你为了神山上的牌位也是费了心思的。”何慈润调侃他,想当皇帝连这样的法子都想的出。
“我是为我哥。”
顾业成淡淡地说着,把玩着手上的碧玉扳指,那是他哥哥送给他的。
何慈润心中一顿,转而脸上嫣然一笑。“懂了。”
长子求稳,次子求险,方可家族大兴。
这样的高要求的搭配不光是曹家的格局,同样也是他们的。
“宗女,我来见你,其实另有一件事情相谈。”
“何事?”
“东垣…您待得久吗?”
顾业成的音量忽得放低一些,尽管这里就他们二人,但他还是想谨慎些。
“你想问,东垣这风浪我扛不扛得住?”
何慈润明白他在问什么。她作为和亲郡主之女,本是隐藏在众人身后的角色。结果朝堂有变,她被萧序贸然拉进这场风波。就算别人不说,他们这都知道,这京城总要有下血雨的一天。那时,她又能否安然无恙?
她抬起头,看着渐往正中的太阳,此时虽是晴天,可气温不见一丝暖意。
“我也想知道,自己扛不扛得住。”
她的未来…就像这样的天气,看的清,可还是冷。
顾业成看向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开口。
“这里风浪如果太大,北森风苹湾也不介意多一位住客。”
他给她一条后路。
这不是他的意思,而是他哥哥的。他哥哥是个容和的人,皇室人脉稀,所以总想着能护下一个是一个。何慈润虽说不是内家,可毕竟是北森唯一一个宗女,他哥不愿意让她颠沛。
何慈润笑笑,“这又是什么条件呢,说吧。”
顾业成摇摇头,说这是他哥哥的意思,他只是负责传话。
“‘咱们北森不是东垣,手足总是放在第一的。’这是我哥的原话。”
顾业成谈成之后便离开了,他毕竟是皇室,悄无声息地消失半月当然也怕人起疑。
和他谈完话的何慈润也稍稍稳下心来。丰泽的事好谈,而北森那边至少也不排斥她。
狡兔三窟,已成两窟。
中午回了王府,萧序请了位老先生来府上,看她回来就让她去书房见见。
她推门进去,坐在椅子上的是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布衣老者。他坐的是萧序平常坐的位置。
“何慈润见过先生。”
虽说不知道这位老人是谁,可看这架势应当也是萧序极亲近尊重的人。她即行了男子礼。
老人没有理她,而是伏案一直在纸上画着些什么,墨不够了就蘸着继续画,看着精神很集中。
她见老人没有要叫她过去的意思也就站在原处不动。萧序送她进来后边没了影,不知去哪里了。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老人终于用力把笔放下,长吸一口气又吐出,低头微笑着俯瞰自己的画作,看起来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