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如顾25

开堂之后，戢子乔诵读状纸。虽然在场之人对本案一清二楚，但章程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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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戢子乔面无血色，双眼凹陷，嘴唇上满是干皮：“求大人为草民做主，还我父亲清白。”说完他双手铺在地上，深深俯拜。

　　陈默发声：“戢子乔放心，若你所言属实本官定为你做主；若是你诬告了李、蓝二位大人，本官也不轻饶。”

　　李章在旁冷哼一声，他认为昨夜陈默没有赴宴，已经释放了某种信号。蓝惟永倒是沉得住气，手里盘着两个核桃，一幅悠哉样子。

　　“陈大人，这戢子乔声称我和李大人贪了他家珍珠，可空口无凭啊。相反，在下这里倒有证据能够证明我二人清白。”师爷得令，从架阁库取出呈给陈默。

　　陈默接过来，快速阅读，这是戢舜中的认罪状。当初李蓝二人反咬一口戢子乔污蔑朝廷命官，此物是关键物证。李蓝二人此举意在扰乱陈默的审理思绪，将众人的目光引到戢舜中的罪状上。

　　果然，戢子乔看到此，立马反驳：“不可能，这是你们捏造的。我朝律法：一旦有人敢私自贩卖珠宝玉石，一斤仗责一百，五斤五百，这会要一个人的命，更何况我父亲当时病重体弱。“

　　我父经营珍珠生意二十载，怎会不知其中厉害。这批珍珠，他在广东产地就已经交过税银，只是途中税票丢失，却被你们这群奸人所害。”他声泪俱下，厉声痛斥。

　　“我朝对珍珠的专营税十之有二，焉知戢舜中不是为了牟利更多，铤而走险。”李章轻飘飘一句话，反驳戢子乔。

　　听完双方的争辩，陈默开口：“既然本案关键还是回到戢舜中是否交税上，为了避免争议不休。本官命人去广东查阅版簿，戢舜中是否真的躲避税赋将会一清二楚。”

　　蓝惟永阴阳道“陈大人，此去广东便是快马加鞭也要十日，难道我等就在这儿干等着不成。”

　　“蓝大人不要着急，大理寺差人正在堂外等候。”陈默从接到这个案子开始，就让手下带着自己的鱼符去了广东。

　　李、蓝二人对视一眼：陈默有备而来，难怪今日就敢开堂。大理寺的人带回了版簿副本，上面记载的清清楚楚，戢舜中于崇德元年初缴纳六百贯的珠宝专营税。

　　李章强词夺理：“陈大人怎能断定上面的税金是戢舜中手中那五斤的，许是他另外的货物也未可知。”

　　陈默沉着应对：“如方才蓝大人所言，此去广东便是官府快马加鞭，途中有驿站补给，也要十日。以普通百姓的脚程，从广东到平江要二十余日。戢舜中三月中旬在平江府被捕，时间上正符合。”

　　“而若以李大人揣测的，戢舜中必定将其夹带的私货沿途贩卖。那么所得银钱，或是银票或者白银？钱在何处？”陈默转头看向李章：“二位大人，可有在戢舜中身上找到？”

　　“没有。”李章颇为憋屈，先前结案并无此项银钱，此时说有岂不是自相矛盾，明晃晃告诉别人他们贪污了那无中生有的银子。说没有，却又是承认戢舜中并无偷税漏税，那么戢舜中的认罪状便是伪证。

　　这样自相矛盾的问题真是让人骑虎难下。

　　蓝惟永接过话头，“陈大人，是我等失职，办事不够谨慎，冤枉了戢舜中偷税。可这戢子乔说我和李大人贪了他家珠子，却也是无稽之谈。我们当日抓戢舜中归案之时，并未见到一颗珍珠，也许戢舜中将其藏在其他地方也未可知。”

　　他又假模假样，非常诚恳道：“陈大人若不信，尽可搜查我和李大人府上。”

　　无凭无据怎可随意搜查朝廷命官，那是抄家才有的待遇。

　　蓝惟永因着父亲的关系，相当自信。他却不知，皇城里的皇后娘娘为了丈夫和儿子，难得硬起心肠。查了宫中采购和支出用度的账簿，四月进珍珠五十斤，用三十斤，余二十斤。

　　账上并无不妥，然她命人点阅库房，却发现库房中有二十五斤。这多出来的五斤，内供奉说是陈年旧物积攒下来的。

　　“若日后，宫中多出来些药物，也是陈年旧物积攒下来的？”皇后的一句话，吓得众人颤巍巍跪倒一片。内供奉见皇后欲将此事上升到偷运禁药的厉害处，自己一个解释不好便是杀头灭族的下场。

　　因此，内供奉不敢再包庇蓝惟永等人，交代地一清二楚。等内都知求到太后处，已经晚了。太后以皇后料理这桩“大事”，恐怕心力交瘁，凤体最为要紧，顺势让刘贵妃处理宫务。

　　皇后打断太后一支臂膀，太后怎会忍气吞声。但到底有了蓝惟永、李章向皇宫偷偷输送五斤珍珠的证词。

　　陈默沉思片刻，开口道：“今日已经明了戢舜中并未偷税，还他清白。戢子乔状告李蓝二位大人贪了珠子，虽无物证，但同理二位大人也不能自证清白。”

　　“如此将戢子乔关在大牢也不合适，先将其释放，等证据确凿才行定夺。”

　　退堂之后，各方人马开始复盘思索对策。陈默将戢子乔放在身边，命人用心看护，严防死守李蓝等人暗中谋害。

　　顾廷烨心说陈默打草惊蛇，今日之后李章等人肯定要监视自己。他心中这样想，说话间便不经意地带了出来。

　　陈默回顾廷烨道迟则生变，他有自己坚守的准则。“顾将军，我不知你此来有何目的。但死了一个戢舜中，难道还要再填进去一个戢子乔吗？”

　　顾廷烨不敢轻举妄动，每日里无所事事。许文元便隔三差五的来找他喝酒忆往昔，谈禹州谈太子，直谈到二人要称兄道弟，内供奉的证词也送过来了。

　　如此，坐实了李章和蓝惟永二人贪污戢家珍珠，罔顾律法，草菅人命。朝廷的判决很快下来，李章罢黜浙江转运判官一职，蓝惟永革职回原籍，王拱辰包庇罪降职两级，浙江提刑司办案不力罚俸半年。

　　此事一了之后，许文元诚惶诚恐。他现在任职平江茶盐使，这是个肥差。他本来也志得意满地来平江上任，不料到了之后才发现有个大坑在等着他跳。

　　因此，许文元极力邀请顾廷烨与他在畅春楼一聚，顾廷烨知道时机已到，欣然前往。顾廷烨刚到，许文元没寒暄几句便交了底儿。

　　原来，先帝在位时于康定三年开始征收一项“钢引”缴银的盐税，如今已有二十一年。一年收取缴银二十多万两，收取的盐商银缴银已经达到了将近二千万两，抛去每年的支出后，也应该有近千万两白银，可库存中根本没有这一大笔钱。

　　许文元没有捞到自己想要的银钱不说，还要为前面的官员顶缸。再有眼前的珍珠贪污案，如何不让他又惊又恼。顾廷烨常在皇帝太子身边行走，便想私下里让他拿个主意。

　　“许大人怕什么？先不说那笔钱你没拿，再者以你和太子的关系，殿下也不会看着你被人冤枉。你只管把自己知道的问题报上去，自然有人来正本溯源。”

　　许文元听了，知道是太子想要办这件事儿，才让顾廷烨来平江。背后有人撑腰，他也不慌了，开始和顾廷烨谈论风月。

　　顾廷烨陪他喝几杯，起身告辞。事已成，和许文元逢场作戏便没了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