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如顾24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涉事官员自认为能一手遮天。恼羞成怒之下，竟欲将戢子乔杀之后快。蓝惟永等人捏造伪证反咬一口，状告戢子乔污告朝廷命官，将其关入州府大牢，秋后问斩。

戢子乔一死，戢家后继无人，只剩老幼妇孺，再无翻案可能。

但是，王拱辰等人低估了赵兴的铁面无私和不畏强权。赵知道之后，又写《奏状乞取问王拱辰进纳赃珠》奏折，弹劾三司使王拱辰罔顾事实，徇私枉法，草菅人命。至此，珍珠贪污案才引起朝野轰动。

其实，此件案情并不复杂。关键是涉案官员朝中有人，官官相护导致迟迟不能结案。对于刚刚继位的新皇来说，中央有太后垂帘听政，把持朝纲；地方上，皇帝政令不通。

继位一年来，皇帝和太太频繁斗法，双方争执不下。皇帝无法，这才发动大礼仪之争（追封自己生父皇考），目的是逼太后撤帘还政，自己独掌大权，改革新政。

眼前的珍珠案牵一发而动全身，利用得当或可以扭转局面。因此，太子力劝皇帝严查彻查，以此结束旧贵族和禹州新贵俩大利益集团的博弈。快速稳定朝纲发展国力，收复失地。

于是，皇帝命令审刑院和大理寺共同再审此案。大理寺少卿亲赴平江，查清来龙去脉，判定量刑，再由审刑院复查。

顾廷烨身为都指挥使，这差事原本落不到他头上。调差的重任，主要还是在大理寺少卿陈默身上。是太子谏言让顾廷烨随行，去压制当地官员，起震慑作用，为大理寺的调差保驾护航。

说起来这大理寺少卿陈默，和顾廷烨还有些渊源，他是如兰丈夫的嫡亲大哥。陈尚书子女不多，二子二女。四个子女中除了陈默尚未娶妻，其他子女都已成婚。

陈默是个怪人。他人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八岁熟读四书五经；而陈默是在大宋律法中识文断字，此人眼中只有律法公正而无人伦常情。

一路行来，陈默在船舱中反复查阅卷宗，并不和其他官员套近乎。在顾廷烨看来陈默就是律法化身的一把刀，毫无人情味儿。

船只靠近平江口岸，岸上站满了当地的官僚乡绅。顾廷烨一行下了船，李章领众人上前相迎：“众位大人远道而来，想必舟车劳顿。府衙已经备好客房，众位先回去洗去一路风尘，稍作休息。”

顾廷烨面上温和，和李章客套起来。一群人浩浩荡荡，在平江的街道上很是惹眼。李章亲自带路将顾廷烨引到房前，临走邀约：“顾将军，今夜本地乡绅在畅春楼备了绵薄酒水，为众位大人接风洗尘。万望顾将军赏脸！”

“顾某荣幸，乐意之至。”顾廷烨算得上是老油子，和这些人斡旋起来得心应手。

陈默不通人情世故，顾廷烨看在墨兰的面子上免不了要关照他一二。休整好之后，顾廷烨精神抖擞地要去赴宴，行至陈默门口时，顺便敲响了他的门。

“陈大人，一起？”

“顾将军，我身体不舒服，恐不能赴约。请顾将军在众人面前为陈某圆说一二。”顾廷烨看陈默脸色红润，双目有神的样子，无奈应允：“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如此，顾廷烨独自前往。

他和石头刚跨进畅春楼大门，便有人前来带路。二人跟着小厮上了三楼，七拐八拐之后，到了一处雅阁。门口站着两个护卫，见了顾廷烨，向里面通报一声才推门请他进去。

却伸着胳膊拦住了同样要进门的石头。顾廷烨转头看见这架势，一挑眉朗声道：“李大人，这是何意？”

李章看顾廷烨像是要生气的样子，赶紧起身快步过来解释：“顾将军，这....这带着侍卫不太方便吧。您放心，隔壁房间也备了好酒好菜必不会慢待了这位兄弟。”

顾廷烨这才看清雅间里的情况，只见每个人身边都坐着一名女子。个个窈窈若态，纤弱盈盈。瞬间，他脸上便挂出一副为难至极的表情。

只见气宇轩昂的顾指挥使此刻窘迫难堪，“李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娘子醋性大的很。这场合，更得让我这贴身护卫留下。”

原来威风八面，谁也不放在眼里的顾廷烨竟然怕老婆，在场众人算是看足了顾廷烨的笑话。但总有人出来解围，“哎~，顾将军家中如花美眷，自然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

出声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干瘦男人。没有认错的话，应该是太子妃的堂叔许文元。这人贪婪无度，当年在禹州时顾廷烨就有所耳闻。

顾廷烨看起来脸色缓和，镇定下来，弓手以示谢意。众人看顾廷烨这样不惜自污，也不敢拈花惹草的样子，不再为难他。

“仙儿姑娘，如此你就先下去吧。”李章看起来熟门熟路啊。顾廷烨脑子一动，带着石头落座。

蓝惟永见顾廷烨只身前来，不禁疑惑道：“怎么不见陈大人一同前来？”

“他呀~他肚子不舒服来不成，特意让我给众位赔个不是，顾某先替他自罚三杯。”顾廷烨说瞎话不打草稿，说着端起酒杯连干三杯，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在座的人开始推杯换盏，互相恭维。眼看气氛热络起来，李章和蓝惟永对视一眼，后者斟酌开口：“我离京多时，不知家父身体可好？”

蓝惟永如此相问，却是别有用心。家中长辈身子是否康健，当有家书时常告之。缘何询问他一介外人？此时提及内都知，不过是让京中来人有所忌惮。顾廷烨又怎会让其“失望”，“我离京之时，见都知大人身骨硬朗，蓝大人不必忧心。”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吃了顾廷烨一记定心丸，蓝惟永喜笑颜开，亲自给顾廷烨斟酒敬他。

等众人尽兴之后，顾廷烨借口不胜酒力，起身先行离去。许文元欲言又止，还是眼睁睁看着人走。

一早有衙役通知各位，大理寺少卿今日便要审理珍珠案，所有涉案人员务必到场。昨夜，人人喝得酩酊大醉。陈默不按常理出牌，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李章本在洗漱，听到通传后，将手中白帕一把丢入盆中。他收拾妥当出来之后，和匆匆而来的蓝惟永相遇。二人对视一眼，共同前往。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顾廷烨和陈默不要给脸不要。

这队友不仅打的敌方不知所措，顾廷烨也是摸不着陈默的脉，不知这人用的是什么战术。

等顾廷烨到的时候，人已经到齐。陈默坐在主位，李章、蓝惟永分坐右侧，左首的位置留给了顾廷烨。后面依次是浙江提刑司王大人、旁听的许文元。庭堂中央跪着一个瘦弱的青年男子，想必就是戢子乔。

　　顾廷烨坐下之后，许文元察觉到堂上微妙的气氛，率先和顾廷烨问好。顾廷烨一笑置之，并不理会李章等怨怼的眼光。自己和他们老子一起共事的人，好言几句是他如今生活顺心顺意，脾气秉性有所收敛，但骨子还是那个恃才傲物的顾廷烨。